蔡昭憶踏上平台時,領路的宮女已經推開偏殿殿門。暖黃燭光傾灑,将她和桃月的影子拉長。
她緩步至殿門前,看了旁邊垂首不語的宮女一眼,擡腳,在邁入偏殿那一刻,她敏銳察覺到什麼,眼神瞬間犀利。
随後進來的桃月同樣察覺到,目光警惕地看向右側内間,複看向左側被淡黃紗帳遮住的内間。
就在這時,殿門“嘎吱”一聲被關上。
蔡昭憶聞聲,偏頭看了眼,順勢與桃月對了個眼神。
收回目光時,她耳畔正好響起一句:
“今日宜妃娘娘特意吩咐,在偏殿備了幾件衣裳。”
宮女說着,走到左側内間外,撩起一面紗帳,“還請姑娘入此内間更衣。”
蔡昭憶聞言,眸色晦暗地看着内間,幾息,淡淡應了聲:“好。”
音落,她動身走向内間,在距離紗帳三步遠時,一道黑影突然從旁邊閃出,朝她撒了一把什麼。
“姑娘!”
桃月一直提防着内間,故在黑影閃出的刹那,奪步到蔡昭憶身邊,擡手将其護住。
蔡昭憶也早有防備,察覺到對方動作,迅速擡手,擋住面門。
過了幾息,她睜眼,緩緩放下手臂,隻見袖上落了些白色粉末,散發淡淡香氣。
她瞧了一眼粉末,微微擡眼,透過自己和桃月衣袖間的縫隙看到閃出之人是杏兒。
杏兒的身後則是一臉得逞之意的……林巧如。
她正瞧着,身邊的桃月倏地睜開了眼。
“姑娘……”
“我無事。”蔡昭憶知道桃月要問什麼,輕聲打斷:“這香粉是何物?”
桃月看向蔡昭憶袖子上的粉末,湊近聞了一下,低聲道:“回姑娘,是迷香。”
“我還以為,你今夜引我過來是有什麼新花樣。”蔡昭憶聽到是迷香,暗松了口氣,放下胳膊,彈了彈袖子上的粉末,譏諷道:“不成想,是老招數。”
“先把人迷暈,之後要麼找個人毀了清白,要麼放把火僞造成意外。”
桃月退後兩句,驟然聽到這話,瞳孔猛縮,緊接有些慶幸:還好來的路上,她心覺不對,特意給姑娘服了有解迷之效的藥丸……
桃月慶幸着,耳邊的聲音卻未停。
蔡昭憶道:“林巧如,你在宮裡待了這些時日,用的手段還是太弱了。”
林巧如聽着毫不掩飾的嘲諷,臉色頓時鐵青。她确是想把蔡昭憶迷暈,而後放把火僞造成意外,沒想到竟被蔡昭憶識破!
袖袍下,交疊在腹部的雙手相互掐擰,指甲劃破手背,林巧如卻渾然不覺的痛,嘴硬道:“你說什麼,本姑娘聽不懂,方才……”
“聽不懂無妨,”蔡昭憶冷聲打斷,瞥了宮女一眼,好心提醒道:“但你我打了這多次交道,下回記得換個臉生的來。”
她說罷,轉身朝殿門口走去。殿門打開的同時,左側響起了她的名字。
“蔡昭憶!”
林巧如惡狠狠地盯着,咬牙切齒道:“來日方長,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
“本姑娘高興早否,”蔡昭憶側頭,沖着氣急敗壞的林巧如,輕蔑一笑道:“與你何幹?”話落,不給林巧如說話的機會,擡腳就走。
林巧如看着蔡昭憶的神情,又聽到這話,氣的快要瘋掉,恨不得此刻沖上去捅死對方!
可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她,今日是中秋宮宴,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她不能明目張膽這麼做。
于是她目光一轉,擡手将桌上的東西盡數掃到地上,甚至撿起個木盤一下一下砸桌洩憤。
她近乎癫狂地砸着,這時,身後傳來一聲:“五殿下。”
林巧如聞聲,瞬間停下動作,轉頭,便瞧秦宸神色陰沉地站在内間外,靜靜看着發瘋的她。
她沒想到秦宸會來,慌張地扔掉木盤,張口想要解釋,卻見秦宸揮了下手。
杏兒和英兒頓時明白意思,擔憂地看了眼林巧如,轉身走出偏殿。
宋恩見杏兒二人出來,上前關上殿門。
偌大的偏殿一瞬間陷入死寂。
秦宸冷漠地凝視着林巧如,邁步,聲音聽不出喜怒道:“你今夜派人引她來此,所為何事?”
林巧如猜到秦宸會問這件事,但見他臉色陰沉可怖,不由想起上次的事,身體本能地往後退,直至後背貼上冰涼的牆壁,她結巴解釋:“殿下,我,我請蔡二姑娘過來隻是……”
話才說一半,就被秦宸沉聲打斷:“林巧如,你不要以為本皇子不知你的心思。今夜是最後一次,你若再敢生事,針對她——”
秦宸眸光泛冷,微微俯身,貼近林巧如的右耳,一字一句道:“林家也不是非送你這個女兒入宮不可。”
林巧如聞言,雙眸陡然睜大。
她從沒想過秦宸會說出這樣的話。
還是為了一名女官。
她愣神間,秦宸挺直身闆,轉身離開。
她偏頭瞧着少年背影,害怕、憤怒、嫉妒等情緒一刹間湧上心頭,她終于忍不住質問:“憑何?憑何她能針對我,我卻不能針對她?!”
秦宸似聽到什麼笑話,冷笑一聲,轉身,眼神冰冷地看着林巧如,凝聲道:“那你不妨說說,把守森嚴的圍場為何會出現一頭熊?”
“那是她先下毒害我!”
“她為何要下毒害你?”
“因為……”
“因為你偷了高慧的玉佩,意欲栽贓她,挑起她和高慧的仇怨。”秦宸接過話茬,往下道:“還有你散播的謠言、圍場晚宴那次。每一樁,每一件,若非本皇子顧念昔日情分,你以為你還能站在本皇子面前質問?”
他說罷,冷漠地轉身,大步走出内間。與此同時,留有一絲縫隙的後窗悄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