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身型清瘦,卻足足比那男人高出半個多頭,臉隐匿在陰影之中,叫人看不清楚,但是隻憑這渾身的氣質,也能看的出來是位不好惹的主。
那挑事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心生膽怯,但是這麼多人圍觀,若是就此作罷,讓他覺得有些下不來臉面。
他轉念一想,想到自己那刑部員外郎的舅舅,自己是在外城巡邏,但這人内城落鎖了還在外城,就算有什麼勢力,能比過自己?
不就是比自己高了那麼半頭而已,不過是唬人的把戲。
他這樣想着,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恐是虛張聲勢,于是劈手奪過小弟手上的油紙傘,指着這個男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招惹我我看你是不想在京城呆了。”
周圍的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這一幕,他們更不清楚這個隐在陰影裡的男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诶,這挑事的人是何等身份,竟這般跋扈。”
人群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有不是京城本地的對今天晚上突發的這一切都感到意外,在天子腳下,竟敢如此做派。
有人見周圍都在私語,于是膽子也大了起來,好心解釋道。
“這何維是巡捕營的,家裡舅舅是刑部員外郎,仗着自己家裡有點權勢,就在這外城惹是生非。”
另一個人聽到了這番話,不忿地說道:“不過也就是個從五品,仗着當陳平昌的狗,才敢這般行事。”
聽到這人說的這般直白,周圍的人都靜了靜,沒人敢搭話,也慶幸這人說話聲音不大,沒讓何維聽去,不然可得吃點苦頭。
不過還是有好奇的人,碰了碰說這話的人,悄聲的問道:“這陳平昌是?”
聽到有人這樣問自己,這個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旁邊的人。
“你竟然不識陳太尉?”
站在他們身後的柳憶南饒有興趣的側頭聽,她是知道當朝太尉的,但是具體是怎樣的作為,她久居江南,也不過是個江湖遊客,并不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當年的西北叛亂知道吧,就是他平叛的,現在聖上最寵愛的妃子也是他的妹妹,當今太子也是陳貴妃所出,朝中權貴,除了周太傅便是他了,你竟然會不認識?”
那人撓了撓後腦勺,憨厚地笑道:“我就是一農民,平常也不關心這些事,今朝是看望親戚才來京城。”
柳憶南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何維身上,剛才是自己彈出了石子打在他的手腕,現在另一個人幫自己背了鍋,她無法就這樣離開。
何況聽旁人說這何維還是有些勢力的,這男人若是因為自己惹上了這種纨绔,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
雖然自己沒什麼勢力,但是江湖人就是這一點好處,那就是跑的快。
直接表明是自己所為,躲過今晚,明日出城便是,一個從五品還不至于有能下令在外城搜捕的權利,那陳太尉也不至于為他這麼一個喽啰來找自己算賬。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顯然是不在衆人預料之中。
那人并沒有被何維吓到,反而是迎了過去,油紙傘慢慢抵到他的衣襟,傘上的雨水順着滴落在他的身上,衣襟濕了一片。
攤子裡早已往下滲雨滴,他的肩頭也濕了一片。
即使這樣也并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更加清冷。
這人走出陰影後顯然讓何維倒吸了一口涼氣。
柳憶南看到這個男人的樣貌後稍顯吃驚,這樣的相貌,或許隻有今日見到的周慎可與他相比。
但是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一種由内的漠然,不是那種俯視感,而是一種身處世間卻又出世的淡然。
周圍有人認出了這個男子,驚呼出聲:“是張侍郎。”
柳憶南又看向棚下站着的男子,心中有些了然,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張含章。
何維顯然也是認出了眼前的人,他連忙扔下手中的油紙傘,從懷中取出帕子作勢要幫張含章擦拭衣服上的水漬。
但這手帕許是何維勾欄聽曲時小娘子塞在他懷中的 ,脂粉氣濃到讓張含章直皺眉頭,撫開他的手。
“何大人知曉你在此惹是生非嗎。”
他沒用問詢的語句,但是語氣中的威壓半分不少。
何維低頭拱手行禮,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跌坐在旁的攤主,擡起頭又是滿臉的谄笑:“卑職也是看這攤主擺的攤位不合規矩,已是警告過他好幾遍了,屢次不改,這才來尋事。”
一旁的攤主欲言又止,但周圍巡捕營的人惡狠狠地盯着他,他想辯解的話也都咽回了肚子裡。
畢竟像張侍郎這樣的人,許是一時興起才來了自己鋪子,即使今日躲過了又如何,來日若是這何維加倍報複,他可承受不起。
張含章用腳拉過一旁的凳子,拂衣坐了下來,撫平身上的褶皺,聽完何維的解釋,饒有興趣地擡眸看向他。
“何時巡捕營不好好管理治安,反而管起了商鋪的事。”
何維額上冷汗冒出,搜腸刮肚的想着措辭,期望能夠糊弄過今日,來日他再來找這攤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