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華倒是想問,卻收到了他警告的眼神。
哎,誰沒有個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呢。
“這位是當今盛平王,先帝幼子,今上胞弟,至于名諱——”
“我知道我知道!原來一直和我說話的仙人,就是盛平王。”
盛平王的名諱她還是聽說過的,也記得嬷嬷教導,不得直呼貴人姓名。
晏秋池一直仔細望着她的神色,見她并未因自己先前的欺瞞而生氣,心下一松,笑道:“你是我極重要的好友,我叫你阿歸,你自然也可以叫我秋池。如今你的身體和魂魄都已經找到,最重要的月魄珠我也已經派人去找了,你且放心等消息,我定會讓你原原本本的重歸于世。”
“好。”于歸毫不猶豫地點頭,一如從前每一次相信“仙人”的話一般。
“那這些日子,我們不妨就先查查背後之人吧,這個仇,我必然是要替你報的。”
他已經派人去查大婚前一日究竟發生何事,今夜便會有結果。
“對了,你先前打算出城,是準備去哪兒?”
于歸歎了口氣, “其實我也不知該去往何處,隻是我如今用的雖然不是從前的身體,容貌上還是有七八分相似的,萬一遇到熟人被認出來,滿洛陽就都知道鬧鬼了,還有就是——”
她自以為隐晦地朝節華瞥去一眼,節華頓時了悟:“可是羌雲要求你做些什麼?她救了你,總不會是因為古道熱腸、日行一善。”
“她說要讓我複生,幫我重新入宮做皇後,條件就是我做了皇後得替她抓到你。敢問道長到底怎麼得罪她了?”
節華懶得再糾正這句“道長”,也沒答這個問題。
畢竟實在是——不可說啊!
于歸懂事的沒有再問,晏秋池當着于歸的面,還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君子風度的,于是也“好心”放過了他,轉而說起于歸的身體。
節華沉吟片刻,細細解釋起以柳枝塑身令人魂魄暫居的事來,又再三向晏秋池保證了,此法絕不會令于歸的魂魄受損,隻是以半年為時限,于歸必須在那之前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否則便會魂飛魄散。
他說得認真,對面人聽得也認真,雙雙皺起眉頭。
月魄珠究竟會在何處?
“那個——”于歸忽然舉起了手,“我還有個問題。”
“你說。”
“我能不能回一趟尚書府啊,床底下還藏了些私房錢,雖然不多,但我可辛辛苦苦攢了好多年呢,還有那枚玉佩,應當也在家中。”
節華正想說跟着盛平王還怕缺錢花麼?但見晏秋池已經點了頭,也就沒再多說。
這位“仙人”對他唯一的信徒當真是無有不應啊。
見晏秋池答應,于歸便迫不及待站起身來往外走,餘光悄悄瞥着晏秋池的動作,眼看他也站起身,她忍不住彎了彎唇,但随即又很快收起,因為節華攔住了晏秋池,并且還對她擺擺手說:“早去早回。”
于歸愣了愣,看了眼晏秋池後迅速低下頭抿了抿唇,随即仰臉笑着應下:“好。”
直到走出客棧于歸才慢慢收起臉上的笑意。
她踢踢腳下的石子,垂頭看着它骨碌碌地滾遠,耷拉着肩往前走。
走到半路,她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團絲線來,手上動作飛快地編着結,心思卻半點不在這上面。
節華顯然有事要同他說,回一趟尚書府而已,那是她住了十幾年的家,就算她已經不是魂魄了,也有法子不驚動旁人悄悄溜進去,并不是非要人陪不可。
何況她是回家呀,回自己家,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呢?
洛陽城到處都有巡邏的侍衛,青天白日的總不會遇上匪徒。
客棧離尚書府并不算遠,這條路她十分熟悉,閉着眼也不會走錯,前面再拐過一條巷子就能到尚書府的後門。
當然,即使是後門,她也不可能從那兒走,萬一撞上進出的下人,豈不成了大白天鬧鬼?
這麼一看,還是她一個人來最好,人多眼雜,更容易被發現。
她被發現不要緊,若是牽連仙人,那她豈不是恩将仇報?
纖長的手靈巧地在雜亂的絲線中翻飛,紅色的團錦結逐漸成型,于歸收完尾,低頭瞧了一眼,慢慢抿出個笑來,心頭莫名的沉悶也随之散開。
她繞過後門,走到一處相對低矮的牆根,正打算往上爬,忽然被人拎住了衣領。
于歸驚了一大跳,猛地扭頭——
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