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當時隻顧着擔心,壓根沒想到這一層——衛青青不該知道貴妃對山楂過敏的事!
這下糟了!
意識到自己露了馬腳,于歸看着那盤山楂脯又生出一個懷疑。
她轉身出了殿門,問院中的宮人裡面的蜜餞是誰送的。
宮人知道于歸是盛平王帶來的人,對她十分客氣:“是奴才送的,可是這蜜餞不合姑娘口味?”
“那盤山楂脯很好吃,這才多問一句,蜜餞口味衆多,怎麼偏偏選了這個?”
見她語氣溫和,臉上帶笑,仿佛隻是随口一問,宮人略略松了口氣,道:“其實也不是奴才選的,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姑姑吩咐,特意指定了要山楂脯呢,應當是娘娘愛吃。”
于歸心裡一沉,又佯裝無意般問:“那兩盤都是你親手擺放的?”
宮人聞言疑惑地走近瞧了殿内一眼,才道:“奴才隻送到殿門口,姑姑體恤,親自端進去的。”
延慶宮的宮人不知道貴妃對山楂過敏不足為奇,可貴妃身邊的人絕不可能明知此事,還讓人送山楂脯。
這盤山楂脯,是她故意令人擺在那兒的!
回想方才種種,于歸如何不明白,姜止月分明是懷疑上她了。
于歸此刻覺得她的頭也有些發暈,先是沈時章,又是姜止月,一個個的都對她起了疑心。
她摸摸自己的臉。
這也不怎麼像啊,她們到底是怎麼聯想到一起去的?
她憂心了片刻,很快将此事暫且放下。
反正沒有證據,她絕不會承認,她們頂多也隻是懷疑,那就還有餘地。
于歸不想承認自己心底其實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竊喜的。
從前她以為自己要是死了,世間不會有人為她難過。
可時章反常的态度,止月突然紅了的眼眶,都是因為她——
原來,沈于歸也沒那麼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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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的流言總是傳得很快,晏秋池尚且“不能”下床活動,已不知從何處傳出消息,當日刺客真正要殺的人是衛氏,盛平王是為了保護衛氏才會重傷。
這等流言不僅在洛陽的街頭巷尾流傳,也傳進了天子耳中。
為此于歸很是不安了兩日,既愧疚自己連累了晏秋池,又擔心皇帝會因此事找她的麻煩。
但晏秋池握着她的手斬釘截鐵地将她的擔憂一一反駁了回去:“我一年到頭遇上的刺殺沒有十次也有八次,此次是我疏忽,以為在洛陽已無人敢如此嚣張,并非是因為你的緣故。至于皇兄——他不會相信這種無憑無據的流言的。”
于歸還有些擔憂,但很快被晏秋池的動作打斷——他忽然捂着肩皺了皺眉,似是疼痛難忍。
吓得于歸急忙要去請太醫,被晏秋池拉住,說隻要聽她念書就不疼了。
于歸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片刻後認命地拿起書。
算了算了,不能跟病人計較。
晏秋池嘴角揚了揚,眼中卻閃過一抹深思。
翌日天晴,一大早便有人來請于歸,道是貴妃娘娘請她同往文曲池賞蓮。
這畢竟是在宮中,于歸人在屋檐下,隻好硬着頭皮去了,還再三交代雙園不能告訴晏秋池,自己去去就回。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今日已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絕不會再犯那日的錯。
文曲池畔有一座八角亭,專為賞景而建,姜止月今日隻描了淡妝,穿了件顔色素淨的衣裙,倒是有幾分像從前未入宮時的樣子了。
于歸好一陣恍惚。
姜止月絲毫沒提起那日的事,也并未逼問她的身份,隻與她說面前的蓮池,倒是令于歸有些詫異。
難不成是她想錯了?
閑話幾句後,姜止月忽然問道:“近來的流言紛紛,衛姑娘應當有所耳聞罷。”
于歸沒想到她會說起這個,點頭承認。
“你就不害怕?以陛下對盛平王的看重,說不定會因此問罪于你。”
有了晏秋池的保證,于歸其實已經沒那麼怕了。
她斟酌着道:“青青不過一介民女,從不曾與人結仇,亦不曾做過什麼虧心事,沒什麼好怕的,至于流言,自有陛下聖裁。”
姜止月似乎被哪個字眼戳中,眼睫一顫,沉默片刻後擡手輕揮。
四周宮女很快悉數退到亭外,唯有方才離貴妃最近的那個容長臉的宮女,留下未動。
坐在姜止月對面的于歸看見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随即很快被壓下。
“本宮要與衛姑娘說幾句貼心話,還不退下?”
那宮女聞言遲疑了片刻,竟有些不肯離去的意思。
姜止月臉色一冷,側頭道:“看來我是使喚不動畫瓶姑姑了?”
這話已算極重,畫瓶忙垂頭謝罪:“奴婢不敢,隻是娘娘身邊總得留個沏茶的……”
于歸笑眯眯地接過這話,“畫瓶姑姑放心,沏茶這等小事,絕不敢勞煩娘娘親自動手。”
畫瓶聞言擡頭瞪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有幾分怨毒之意。
于歸心中暗自納悶,臉上卻回了她一個大大的笑。
姜止月本要發作的怒氣見到這個笑,也散了個幹淨。
畫瓶無奈,隻好退出亭外,那背影瞧着頗有不忿之色。
亭中二人同時撲哧一笑,又訝然擡頭對望。
這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