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未入宮時,曾有過一個心上人,心上人的身份她并未告訴于歸,也隻是偶然同她提過一次。
她說那個人很笨,不善作畫,外出看到梨花開得正好,想要畫下來帶給她看,但畫得實在不堪入目,尤其是那花瓣,古裡古怪。
許是那日姜止月心情當真極好,還饒有興緻地提筆模仿了那花瓣,的确醜得令她記憶深刻,甚至記到了如今。
所以方才看見那株梨樹上用刀刻出來的花瓣圖案時,于歸才會那麼震驚。
這究竟隻是個巧合,還是成複和止月——當真從前就相識?
許是心裡一直想着事,于歸便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
席上給女客準備的都是果酒,酸酸甜甜,極好入口,待反應過來時,于歸已不知不覺将一整壺都喝完了。
宴席直到日暮時分方散,于歸随着人群走出将軍府,風一吹才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雙園跟在她身後,虛扶着她的手不知何時放開了,于是下樓梯時她腳下一個踉跄,就要往前摔去,卻忽然落入一個清冽的懷抱。
于歸遲鈍地擡頭,看見晏秋池那張俊美的臉。
她頓時笑了,顯得有些高興。
“你怎麼來了?”
“辦完了事,聽說你來了将軍府,就順路來接你。”
腦子不大清醒的于歸此刻哪裡還記得西市到盛平王府的路根本順不到将軍府來,她被扶着站直了身子,聞言點點頭:“那我們快回家吧。”
“好。”晏秋池克制再三,才忍住沒有直接将人抱上馬車,一路上不少人試圖上前搭話,但都被走在前面的雙園擋下。
一看盛平王半扶半抱着個姑娘,衆人便都識趣地讓路。
府門前,成複看見這一幕,心頭推翻了之前的猜測。
盛平王看來是真心喜歡那個衛青青,而非欲将她獻給皇上。
既然如此,這個女子應當威脅不到止月。
正好,免得他再左右為難了。
回程的馬車上,晏秋池哄着于歸喝了兩杯溫水,但顯然溫水并沒能令她清醒。
他敲敲車窗問雙園:“她喝了多少?”
雙園:“一壺千秋釀。”
千秋釀由數十種瓜果釀制而成,入喉順滑可口,但喝完極易醉人。
“怎麼不攔着她點?”
雙園聽出這話中的不悅,低着頭沒敢辯解。
雖然千秋釀有些容易上頭,可誰知姑娘當真能醉成這樣呢?
向來千杯不醉的雙園沒想明白。
馬車中,于歸靠着車壁有些不太舒服,扭了扭身子,小聲嘟囔了一句:“怎麼天都黑了?”
晏秋池沉默地将馬車簾掀開些許,于歸眯着眼瞧了一眼,又扭過頭問:“我們去哪兒?”
“回家。”
“那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他溫聲解釋:“因為我也要回家。”
“哦,我想起來了,我如今住在你府上呢。”
說完這句,她坐不穩般晃了晃,膝蓋險些磕上了桌角。
晏秋池低低歎了口氣,坐近了些,試探着将人攬靠在自己肩頭。
似是覺得他身上冰冰涼涼的衣料很是舒服,于歸蹭了蹭,并未掙紮。
但她安靜了沒多久,又忽然問:“你知道我的玉佩去哪兒了嗎?”
那枚下落不明的玉佩,于歸竟還惦記着。
他從懷中拿出自己那枚塞進她手裡,她舉起來看了看,心滿意足地抱在胸前,随後對着玉佩開始小聲說話。
絮絮叨叨将這段時間的事都說了一遍,晏秋池靜靜聽着,也沒有打斷。
說着說着,于歸的語氣忽然低落起來:“……其實我還挺舍不得洛陽的,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1這裡有尚書府、有時章、有止月,還有——秋池。”
晏秋池心中一動,低下頭看她,但于歸此刻眼裡隻有玉佩,她忘了玉佩那頭的仙人就在她身旁,還如從前一樣在和仙人說話。
“你不知道,秋池他可好了,長得好看,腦子又聰明,還會翻牆走壁,尚書府那麼高的牆,他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既然他這麼好,你又舍不得洛陽,那要不要留下來?”
晏秋池試探着接話,語氣溫和平靜,但隻有他知道自己已經心如擂鼓。
于歸仿佛思索了一會,才有些難過地道:“可是他再好,也不是屬于我的,我要離開洛陽,去看遍大好河山,可秋池……”
“秋池怎麼了?”
“秋池要留在這裡,做他的盛平王的,我的身份見不得光,不能跟他有太多牽扯,要是被人知道了,他和差點成為自己嫂嫂的人在一起,世人都會罵他的。”
晏秋池不假思索,緊跟着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那你究竟,喜不喜歡他?”
馬車裡沉默許久,才響起她的回答。
“喜歡的,我喜歡晏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