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樓】
【第一陣】
“劍宿造訪,有失遠迎。”幽夜寒持劍站在極樂山外欲攔截強行入山的意琦行。
“若是聰明人,意琦行的劍可饒爾等一命。”
“若是不讓呢?”
明明對方身影未動,幽夜寒卻感到一陣銳利寒風從他頸邊劃過,縷縷發絲随之飄落。
實力如此懸殊,他自知不敵,心中想起樓主的吩咐,隻好主動側身讓道,“在下可以讓路,但極樂山能否讓劍宿入内,就要看劍宿的造化了。”
“天下還沒有哪一處,能讓意琦行步履難至。”
萬劍開道,鋒芒難擋。意琦行從不掩飾自己的行蹤,亦是在借劍氣與劍靈之間的感應尋找懷羲的下落。
“此種方法就算劍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小醫仙的。”幽夜羽戴着面具出現。
意琦行眼神漸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言又有何可信之處。”
“那劍宿不妨跟上我一探究竟。”
幽夜景對她的感情不一般。身為死士殺手,感情隻會成為拖累。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幽夜羽不能看着同伴為了這個女人送死。
極樂山内地形錯綜複雜,時而上行時而下走,極易迷失方向。幽夜羽來到一處小懸崖後縱身一躍,用腰間令牌打開了谷底結界。
“人就在裡面,劍宿可執此令打開結界,我在此處等待二位。”她将令牌交給意琦行。
“你不怕被懲處?”
“若非樓主授意,幽冥十八騎就算戰死也決不可能主動退讓。且劍宿武藝超絕,我們不過爾爾之數,即便是有埋伏,也不過雕蟲小技,又豈能攔住劍宿的腳步。”
旁人也許會怕幽冥十八騎,但意琦行不會。
拿走令牌,意琦行順着山壁洞道入内,走過一段狹長通道後豁然見到另一番洞中天地。尋了許久的人,正坐在湖心的一方巨石上。
這股凜冽的劍意...是她的意中人來了。
赤金長發褪至绛紅,身上并沒有傷痕血迹。見她無恙,意琦行略微安心。
賬,可以容後再算;但是人,他要立刻帶走。
“我們回家吧。”
她如迷途的孩子,終于回到了歸處。
意琦行,我很想你。
“若有朝一日我們要對上意琦行,那才是真正的以卵擊石。”幽夜寒捂着隐隐作痛的右臂望向意琦行的背影,方才那股殺意之劍是真的想取他們性命。
幽夜羽也是冷汗簌簌而下。心中慶幸自己方才沒有與他耍手段,否則早已是他劍下亡魂。
【第二陣】
意琦行帶着懷羲來到一家客棧歇腳。他本想下樓去買些點心,轉念又折返而歸,坐在她身前凝視着數月不見的面龐,“你究竟發生了何事?”
“寐主在我體内種下寐種,以我的七情六欲為食。為遏制其生長,我主動封閉了五感,所以他一怒之下将我關了起來。”
“他該慶幸你無事,否則意琦行必誅之。”
“是啊,我可一定要撐到我的意中人來救我才行。”
就在懷羲面露微笑的瞬間,體内寐種似藤蔓絞殺般擠壓着她的胸口,鑽心之痛一如當年。
“懷羲!”
明明沒有完全解開封印之術,隻是靠近一些都會讓她心緒起伏,看來不能呆在意琦行的身邊了。
“送我回昆侖墟吧。待找到取出寐種的方式,我們再回家。”
“好...”
意琦行一路護送她至昆侖墟,雖已極力克制感情,但仍會不時心痛難忍。
“師姐!”尋骨風見懷羲雙眼蒙着鲛紗,還以為她的雙眼出了問題,語氣焦急,“你的眼睛怎麼了?我趕緊寫信給師父與大師兄。”
“你别一驚一乍的。我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不過,等過一陣子就好了。”
“真的嗎?”尋骨風狐疑的看着她,“你上次就是這樣騙我的,給我留下了很嚴重的心理陰影。師父說越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果然沒錯,師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你不是我師弟,我會用靈樞九針紮的你下輩子都有心理陰影。”
“姐夫你就不能管管師姐嗎!她可就我一個獨苗師弟,怎麼能下此毒手!”
“我聽她的。”但意琦行似乎很滿意這個稱呼,她能感受到他胸腔中的微微震動,像是在偷笑。
“你們!不怕秀恩愛遭雷劈嗎!”尋骨風氣的跳腳,“我還是去曬藥吧,省的看多了長針眼。”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靜不下來。”聽到小師弟出門時還被腳邊藥材絆了一跤,懷羲搖了搖頭,“訓了許多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還小,不必急于一時。”
“那...你等下就要走嗎?”懷羲躊躇着問道。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離開?”意琦行眼神灼灼,希望她給自己一個答案。
懷羲靠在他胸前聽着那陣心跳,神色極為眷戀,“我怕你現在不走,等下就舍不得讓你走了。”
從前隻覺她對情之一事雲淡風輕,不求驚天動地,隻願相知相守。沒想到一顆寐種誤打誤撞讓他看清了她的真心。
原來她亦是深情。
【第三陣】
“師姐,你快看這個。”尋骨風最近下山賣藥,驚覺外界發生滔天巨變,連忙買了許多小報帶回來給懷羲。
滅門二字以鮮紅的朱墨印在最顯眼之處,懷羲放下草藥從他手中接過小報細細查看。
“不可能!一派胡言!”
“師姐你别動氣。”尋骨風已經知曉寐種之事,生怕此事刺激到她,連忙給她倒水捶背,“這件事來的古怪,定有蹊跷。可是事情發酵的太快,許多人都認定绮羅生是兇手,你要下山去查明此事嗎?”
懷羲又将報中所言看了一遍,心生疑窦,“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绮羅生從不曾與闫家結怨,為何要滅他滿門?”
“我好像有聽說。”尋骨風撓了撓頭,想起自己打聽到的一則小道消息,“闫家尋人解一奇卦,绮羅生的朋友不肯,就算闫家重金酬謝仍是被拒絕。闫家便以人命關天為由,強行将他的朋友帶去了府内。绮羅生為救好友夜闖闫府,誰知一夜過後,闫家伏屍一片,無人生還。”
“這事怎麼還扯上阿澈了...”懷羲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緒,越想越覺得這樁案子迷霧重重,“我要離開昆侖墟一趟。你也跟我走,去看看闫家人的死因到底怎麼回事。”
月澈将绮羅生鎖在房中,自己獨自與衆人對峙,寸步不讓。
“姑娘,将绮羅生交出來,此事與你無關。”
“要我交出绮羅生,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她冷着臉面對眼前氣勢洶洶要為闫家讨回公道的這群人。
“你這是要袒護殺人兇手?”
“什麼殺人兇手?我隻看到一群烏合之衆非要栽贓冤枉好人。誰不知道闫家近日得了一柄寶刀,正打算下個月召開品鑒大會?保不齊那賊人與闫家積怨已久又貪圖寶物,正巧借此機會一石二鳥,将罪名嫁禍給绮羅生,他好坐收漁翁之利。你們不去追查真兇卻在這裡咄咄逼人,那人如今說不定正捧着寶刀嘲笑你們是蠢豬呢!”
“伶牙俐齒!強行狡辯!”
月澈嘲諷一笑,“說绮羅生是殺人兇手,那他和闫家什麼仇什麼怨非要殺人滿門,還做的如此不幹不淨徒留禍端?要說為了那柄刀,我月神殿可比闫家強上百倍,什麼天地奇珍沒有,為何非要殺人奪刀?”
“那闫家之人死于江山豔刀可是鐵證!”
“少跟我來這套!那根本不是江山豔刀的刀痕,也就你們這群瞎子非說那是江山豔刀。”月澈已經失去了耐心,手邊光刃亮起,“廢話少說。識趣的就趕緊走,若是非要硬闖,就把命留下。”
言語之間,衆人已經明白了她就是月神殿的月神,心有忌憚,并不敢貿然動武。
“闫家人不是死于江山豔刀。”
門外走來二人身影。一人绛紅長發身着绯衣,以紗覆眼;一人青衣背簍,手持長劍。
懷羲來了...月澈眼神一亮。
“姑娘何出此言?”
“九代師在鑄造豔刀時使用了特殊的鑄造技巧。其刀身纖長且刃薄,可鋒過不見血,配合绮羅生的身法,取人性命隻是一招一瞬之事。方才我已與師弟去闫家驗證此事,殺人的刀應當比豔刀厚上兩毫,長出半寸,且切口不如豔刀平滑流暢,說明鑄刀之質不如豔刀精純。此人的武器與手法雖與绮羅生相似,但身法遠不及他,故而闫家部分死者并非一刀緻命,有身中數刀的打鬥痕迹。”
衆人沉思着懷羲的話。
“你們如有質疑,可以自行再去尋找郎中或仵作驗證我的說話。若有出入,可與我當面對質。”
“姑娘此言有一定道理,吾等會回去再次驗證,但绮羅生并非就此清白。”
“昆侖墟的弟子,入谷就需起誓:此生絕不可對已逝之人加以妄言。”
如此說來,那麼眼前之人就是...
小醫仙名揚武林,行醫多年從未誤判,是即墨醫聖最寶貝的徒弟。縱然有人仍心有疑慮,衆人還是選擇給她幾分薄面,先行拱手告辭。
畢竟得罪誰都不可得罪行醫之人。
見衆人走遠,月澈松了口氣奔向懷羲,“你怎麼來了?眼睛又是怎麼了?”
“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第四陣】
“所以那日闫家動武劫走阿澈,绮羅生上門救人之時已有人渾水摸魚将闫家滅門?”
“嗯...闫家不知哪裡得來的消息,知曉我就是在土地廟外擺攤解卦之人,趁我回家之時用縛仙鎖将我捆走了。”月澈捧着茶杯,說出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疑問,“幕後之人為什麼費這麼大勁偏要栽贓給绮羅生?這件事粗糙到完全不能理解他行事背後的用意嘛。”
“最光陰呢?”
“前幾日他回時間城交差去了,出了此事後他正在尋找那柄刀的下落。”
“不用尋了,恐怕幕後之人還有後招等着我們。”懷羲沉思了一番,“對方應當不是尋仇,否則直接來戰就是。他也并非想要針對绮羅生,隻是想利用此事借題發揮。無論那日去的人最光陰還是绮羅生,結果都一樣。而那把所謂的刀,恐怕最光陰就算翻遍苦境都未必能找到。更或者...刀就是幕後黑手制造出來的一個假象,用以誤導他人而已。”
“可是我的卦象顯示刀就在西北方向...”
“那裡什麼都沒有。”最光陰風塵仆仆趕回學堂,将包裹放于桌上,“隻有這一把普通的刀。”
懷羲仔細查驗一番,雖然雕飾做的不錯,但的确隻是一把再尋常不過的刀。
“看來,敵人實力遠在阿澈之上,居然能迷惑她的卦象。”
“你的眼睛到底怎麼回事?”月澈見她始終沒有摘下鲛紗,擔憂的問道,“是受傷了嗎?”
“師姐中了暗算。為防止心緒浮動,封閉了五感。”
“我怕看到這群人會讓我動氣。”
“那...”月澈還想再問,卻被懷羲打斷。
“我的事不急,眼下要緊的是闫家滅門一事。我擔心他們要針對的人不是绮羅生,也許真正的目标是阿澈也說不定。”
“我?”
“貿然劫走她,師出無名,還會被武林正義之士聲讨。可如果獵手先放走獵物使其放松警惕後再次進行捕獲的話,那就是另一番局勢了。方才我說過,他們要的隻是栽贓,無論對象是绮羅生還是最光陰。因為一旦你們背負上殺人罪名,阿澈定會袒護到底。此時若我們無法自證清白,就會落入輿論下風,一如方才那般任人宰割。而為了洗清罪名,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尋找證據,說不定正中對方下懷,踏入一步步設好的陷阱而不自知。”
“好深的心機...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針對我...”
月澈感覺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朝着他們而來,卻不知意欲何為。
“應當是寐主的計謀。”懷羲摁住自己的胸口,緩緩說道:“他想要我們的神魂。”
最光陰猛一拉住月澈的手,心中開始緊張,“什麼意思?”
“你們應當已經知道寐主與赤凰主之間的恩怨。新神的誕生等于宣告舊神的離去,我與月澈的出生意味着赤凰主與寐主将要隕落。而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吞噬我與月澈的神魂,延續其神主命格。”
寒意從腳底升起,原來自己早就被人視作獵物卻渾然不知...
“他不會輕易殺死我們。而是想逼迫我們主動放棄自己的性命,進而徹底吞噬神魂,将命格延續到他的身上。”
“好陰毒的方法。”绮羅生捏緊雪璞扇,神色帶上了幾分愠怒,“這簡直是在折磨他人。”
“我們得盡快查清闫家血案。否則江湖上風言風語不斷,還是會将這罪名扣在绮羅生頭上。”懷羲轉而問道,“那日晚上你去救人時,可曾注意到有何異動?”
“我總覺得一路上太過順利,好像有人在指引我一般。當時救人心切,便沒有多想。如今想來,确實疑點衆多。明明是闫家有求于阿澈,卻在強行擄走她之後,不但不好好待她,還将她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暗室裡,這根本不是求人的态度。”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不合理的地方。闫家隻能算當地鄉紳,從哪裡得來的縛仙鎖?而且绮羅生來時,我聽到過屋外傳來打鬥之聲。那家中入賊不應該大聲呼喊嗎?可是我完全沒聽到求救之聲。還有一點,闫家人抓我,名義上是為解卦,但我見那卦象更像是一副地圖。後來我想以卦象謎底作為離開的交換條件,還沒等到闫家放人,绮羅生就來救我了。”
月澈回憶一番後将卦象寫了下來,“那幅卦象所指的地點是...劍皇之淵。”
“難道他們想要的是那把劍中至尊,九霄蒼璧?”
绮羅生曾聽意琦行提起過此劍:劍中皇者,九霄蒼璧。
“意琦行曾有意于此劍,可不知何故又放棄了它。有關此劍的傳聞甚嚣塵上卻從未有人見過本尊,一度被懷疑是不存在的神劍。”
“九霄蒼璧乃上古劍神殘餘的一縷劍氣所化,有形而無實,唯有劍道劍心澄澈之人才能有資格讓它一現。繼承九霄蒼璧,等同于繼承劍神之道。”懷羲也知曉此事,“且劍皇之淵地勢兇險,主峰更是高聳入雲,有通天之勢,因此也被稱為天域之巅。”
“意琦行豈非最合适的人選?”绮羅生笑着說道,“劍宿也許又會多一把新劍。”
“那他肯定不會喜歡這把劍。”月澈面無表情的吐槽,“得此劍認可需要用自身血肉祭劍,以示為劍道奉獻的決心,然後經曆劍神考驗,成為唯劍至上之人方有資格拔起。劍神一生為劍成癡,為了追求極緻的劍意,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而且他與刀神向來不睦,為争高下,還曾以自身血肉鑄劍,直至最後悟道才化歸天地,留下了這道禅機劍氣,等待能繼承他劍意的繼承者出現。”
“怎麼感覺和姐夫的紅爐點雪有異曲同工之處?”尋骨風記得此前去叫喚淵薮時見過那道傳聞中的紅爐點雪,“除了以血肉練劍不符合,别的聽起來都很符合啊。”
“那你要意琦行殺了你師姐嗎!那種劍,隻有斷情絕愛的機器才能拔起來吧!”月澈差點就要伸出手去揪尋骨風的耳朵,幸好被最光陰一把摁住,也得虧尋骨風跑得快才沒有遭她毒手。
“他是在試探意琦行會不會為了神劍證道?若是意琦行真有此意,懷羲就會死在自己意中人的劍下,這不是正好遂了他的願?”绮羅生覺得此時提及劍皇之淵太過蹊跷,可唯一的聯系就落在意琦行身上,令人不得不如此猜測。
“那他們太看輕意琦行了。”懷羲搖了搖頭,“劍是武器,究竟能發揮多大的威力是要看持劍之人的心意。若是凡人拿到了神劍,也隻是拿到了一把破銅爛鐵;就算是破銅爛鐵,在劍道堅定的人手中依然能發揮出不俗實力。”
月澈看着懷羲語氣堅定的模樣,總覺得莫名其妙吃了一口狗糧。
【第五陣】
懷羲此時不适合見意琦行,于是帶着尋骨風住在了月澈家中。
“晚飯吃得好飽哦...還是懷羲的手藝好啊。”摸着吃到滾圓的肚子,月澈愉快的甩着腿感慨,“還是家裡好。”
“我今天也是見識到阿澈真的發起脾氣來是什麼樣了。”绮羅生假意扶着腰,靠在桌邊哀歎,“你這一推差點把我的腰都要推傷了。”
“啊?很大力嗎?我看看?”月澈支棱起來想要看看他的腰傷。
最光陰才不信月澈那點力氣能傷到绮羅生,甩着狗尾戳穿了他的小伎倆,“他糊弄你的。”
“那我也是情勢所迫嘛。他們本就認定绮羅生是殺人兇手,根本不聽任何解釋。若是他出刀,隻會被認為是負隅抵抗,所以他不能出現。”
“你就這麼相信我嗎?”绮羅生帶着不确定的語氣說道,“不怕是我騙你的?”
“如果你騙我,那也一定是有苦衷的。”月澈的眼神幹淨且明亮,“不過我還是會相信你的。”
“那你為什麼每次都懷疑我的話?”最光陰郁悶又不解,“難道我會害你嗎?”
“誰讓你老诓我。”她撇了撇嘴,“上次還騙我說餃子熟了,結果根本沒熟!”
“我又不擅長廚藝,你大半夜喊着想吃餃子,我這不是起來給你煮了嗎?好心沒好報。”
“那你不是也說餓了嗎!這餃子又不是我一個人吃的!”
绮羅生看着兩個幼稚鬼拌嘴,絲毫沒有在外風光的模樣,心中所有煩躁一掃而空,唯有歡喜。
眼前的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願意豁出性命去保護他,有這樣的朋友,是他一生之幸。
次日一早,懷羲帶着尋骨風與绮羅生拜訪闫家,想要解除誤會。
“我希望武林正道不要被有心之人蒙蔽利用。绮羅生已多年不入江湖,為何要突然犯下這樁毫無必要的血案?且幕後之人模仿绮羅生的刀法來栽贓嫁禍究竟欲意何為?難道諸位甘心被當作愚弄的棋子嗎?”
“小醫仙,你的話雖有理卻不能替绮羅生洗清罪名。何況你與绮羅生也交情匪淺,又怎知不是為他開脫。此前你說兇器不是江山豔刀,可若說他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換了一把刀呢?”
“所以我今日專程帶绮羅生前來驗個究竟。師弟,開棺。”
“死者為大,你怎可如此!”
“不明不白當了糊塗鬼,去了地府也說不清這筆糊塗賬,難道死者就會瞑目嗎?還是你心虛,不願讓我開棺?”
原本還想起哄的人立刻噤聲。闫家之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好好的清白人家一夕滅門,誰都不想與此事扯上關系,徒惹罵名。
“開棺。”
一聲令下,尋骨風麻溜的打開闫家家主的棺椁。二人為其上了三炷清香以示尊重後,便開始一同驗屍。
懷羲一邊驗,一邊分析着招式。
“家主身上刀傷最多,共受了十二刀。”她觀察着死者身上的肌骨紋理與傷口走勢,并結合此前對闫家武學的了解,逐一分析,“他擅長左手用劍,而且是輕劍,不善重武。對于绮羅生來說,要取其性命,三招足矣。且當時救人心切,他若想速戰速決,或許三招都不需要。十二招,說明模仿之人技不如人。”
随後她說出了這十二刀對應的招式,讓尋骨風取出包裹裡的東西,“這是一把與兇器尺寸一樣的長刀。绮羅生,按照我說的順序出招。師弟,按照傷口走勢與他對招,正好你與家主的身形相似。”
“師姐...”尋骨風目光呆滞的看向绮羅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真的不會死嗎?
“出息點,你穿着軟甲,不會有事的。而且我怎麼會讓我的獨苗師弟去送死呢?”
師姐雖然平日嚴厲,但絕不會坑他,他可是獨苗!
尋骨風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拿起刀迎戰绮羅生。
十二招過後,他身上衣衫破碎不堪,而懷羲則一一比着衣衫上的裂口與死者身上傷口做對比,“果然會更窄更長一些。”
“小醫仙這是何意?”
“绮羅生身法靈活迅疾,有一部分靠的是關節巧勁,所以他在出刀時力雖不大卻刀痕深刻清晰,厚重如這棉衫,切口也是幹淨利落。對比闫家家主,其傷口不僅有綻肉之感,長度與深度也不及我師弟身上刀痕,顯然是下刀不夠利落所緻。此外,我還發現闫家人身上皆有一股淡淡異香。此香源于南海異族,傳女不傳男,且用法特殊,就算绮羅生得到此香,也不知從何用起。”
“那究竟是何人害了闫家滿門?”一個頗有威嚴的中年男子出面,“在下與闫家家主親如兄弟,總要為他讨個公道。我相信昆侖墟的弟子敬畏生命不說假話,但在真兇未伏誅之前,绮羅生仍有嫌疑,畢竟當晚他去過闫家。至于香料,月神...”
“你最好别說出後面的話。我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她是什麼樣的人,輪不到你來置喙。”
指尖藏着的銀針在日光下閃爍着冷冽寒光,似是在警告在場衆人。
來者雖心有不甘,可見她如此強勢,也隻好讪讪閉嘴。
“我會将此事查明。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再讓我聽到有人說一句绮羅生是兇手,他将此生都有口難言。”
【花非花】
【第一朵】
“師姐方才真的是太霸氣了!”尋骨風跟在懷羲身後揚眉吐氣的說道,“那群人氣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世人多愚昧,擁有絕對的實力來保護自己與身邊之人是很有必要的。”懷羲口氣一轉,“所以我才叮囑你定要好好練功,否則吃了虧都不知道怎麼讨回來。”
“我保證這次回去必定勤加練習,以後出門在外絕不給我們昆侖墟丢人!”
“懷羲...”绮羅生擔心查與不查都是陷阱。
“我們身在局中,不得不查。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月澈,為了我們所有人。污名的殺傷力有多大,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當年之事,記憶猶新。
绮羅生緊握手中的雪璞扇,下定決心将徹查此案。
何況月澈信任他,拼盡全力保護他,他決不能讓她被人诟病。
“那我們是否要去一趟南方?”
“去了也是無用,夷林族長居于一座海上小島,行蹤不定。多年前我還是因一場風暴誤入此地才知道他們的存在。”
“師姐,那你說的香料到底是何物?”尋骨風對查案沒有興趣,但對懷羲剛才所說的香料很有興趣。
“我曾研究過異域之香。可此香太過奇特,隻知道其中含有南海海域特有的海生花與沉水香,其餘材料皆為族内秘辛,不可外傳。制香是夷林族女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需要學會的技能,而這種香他們稱其為,夢境。曆經七七四十九日制出此香,女子貼身佩戴一年之後再七蒸九制,方算得成。制香期間她們還必須保證自己是處子。待使用之時,滴入制香者的血液與之一起燃燒,才能催生制香者想要的夢境。”
“這麼嚴格?女子嫁人前後會有什麼不同嗎?為什麼非要處子制香,還要滴入處子的鮮血?”
“這大概是因為他們相信處子是純潔的象征,能受到神明的青睐,在夢境中得到神的指引,将夢境之香的功效發揮到極緻。”懷羲記得夷林族中祭祀一類的大事也均由未婚嫁許配的少女完成,族中少女地位之高,甚是罕見。
“等師傅允許我獨自出門之後我也要去神州各地學習遊覽。大千世界,當真包羅萬象,無奇不有。”
“希望風波早日平息吧,到時候我們還能共覽江山美景。”
“一定會有這一日的。”
明凰坐在廳内略帶嫌棄的看着面前的點心,心中隻想讓懷羲他們趕緊回來,她好交待完事情就走,而最光陰坐在旁邊一臉“你愛吃不吃”的态度。
待三人剛踏進家門,明凰定睛一看,收起了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讓懷羲立即随她入内,查探了一番。
“沒想到他居然用上了寐種,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一旦種子長成,我會死嗎?”
“不會。但你會徹底失去情感,如行屍走肉一般。”明凰不禁歎息,“心魔肆虐之人最容易催生寐種成長。他将寐種種入你的體内,不僅可以得到力量強大的寐情果用以恢複自身力量,還可以削弱你的實力,一舉兩得。”
懷羲取下鲛紗,睜開雙眼,原本流光溢彩的赤金雙眸也與發色一同褪至绛紅,顯然是神力衰退的迹象。
明凰打量着眼前這張臉,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狀作可惜的搖了搖頭,“終究是便宜那個冰塊臉了。”
冰...冰塊臉...?
“你不必再遏制它的生長了,寐種一旦種下就與你休戚相關。你越遏制,它為了存活就鑽的越深,到頭來受苦的是你自己。剩下的,我會想辦法解決。”
“那我...能回碧波天嗎?”
明凰壞心眼子的轉了轉眼珠,“少見吧,否則開花結果的速度太快該怎麼辦?”
【第二朵】
意琦行這日在梅林打坐,救下了一個被追殺的少女。見她打扮不似中原之人,口中說的也不是中原官話,隻好将她帶去學堂交給月澈。
“你說你是被無相樓的人追殺?”月澈看起來是這裡最和善的人,所以少女一直緊緊挨着她不肯離開,“他們為何要追殺你?”
少女的中原話說的極為磕巴,但月澈仍十分耐心的引導她回答自己的問題。
“他們,要我...制香。”
制香?“你是夷林族的姑娘?”绮羅生猛然想起懷羲曾說過的話,“他們要你制的是不是夢境之香?”
少女聽得“夢境”二字,畏畏縮縮的點了點頭。
“無、相、樓。”最光陰咬着牙說道,“他們為何要做這種事。”
“你吓到她了。”月澈見少女被最光陰吓得一直往自己懷裡拱,連忙用手護着她,“她看起來受了不小的驚吓,我先帶她去洗漱休息吧。”
就在月澈帶她去客房的路上,懷羲與尋骨風迎面而來。
“姐姐!”少女見到熟悉的人,松開抓着月澈的手撲向了懷羲。
“六月?!”
月澈捧着臉回憶方才懷羲照顧六月的情形,羨慕的說道:“真好,我也想被漂亮又溫柔的姐姐哄着睡覺啊。”
“你多大了還要人哄你才肯睡覺?”最光陰無情打破她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人永遠屈服于絕對的溫柔,你不懂就别說了。”她翻了個白眼,“男人長得再好看,也沒姐姐的溫柔刀厲害,一斬一個準。”
“哎,究竟是我不夠溫柔,也不夠漂亮,所以阿澈不喜歡我了。”绮羅生打開折扇半遮着臉,裝出一幅傷心的模樣,“日日相對,你終于還是心生厭煩了。”
“少戲精上身,這不适合我們。”月澈拍了拍绮羅生的肩膀,老氣橫秋的說道:“這種狗血劇情還是留給意琦行去頭疼吧。懷羲看起來比他更招人喜歡,無論男女。再這樣下去,他快要沒有競争力了,遲早變空巢老人。”
突然一陣寒風襲來,冷的月澈打了個寒戰。
“你兇我也沒用,得接受這個現實啊。”她掰着手指頭細數曾經發生的事。每說一件,意琦行的臉就黑上三分。
簡直是老虎頭上拔須,太歲頭上動土。
見意琦行聽不下去轉而提劍走人,绮羅生終于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阿澈,你幹嘛這麼刺激意琦行?這不像你的風格。”
“有些問題,不是逃避了就不存在的。”她認真看着意琦行離去的背影,“這兩個人更像是搭夥,不像伴侶。懷羲患得患失,心有迷障;意琦行有嘴不說,隻是一味守護。長此以往,肯定會出事的。”
月澈身為旁觀者反而看的比局中人更清楚,此前隻是覺得時候未到,不想挑明。可是再這樣下去,二人一旦産生不必要的誤會,到最後隻會兩敗俱傷。
她不能不管自己的朋友。
意琦行腦中回蕩着月澈剛才說的話,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客房外。屋内,躺在床上的六月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懷羲隻好靠在床頭淺眠。
懷羲低頭時不小心碰到了額頭,迷蒙中看到意琦行守在門外,頓時清醒了,“怎麼站在外面?進來呀。”
“她怎麼樣了?”
察覺到意琦行似乎心事,懷羲靠在他的肩頭低聲說道,“受了驚吓,需要好好休息,但是人應當無事。倒是你,怎麼愁眉不展的?”
“你...”他沉默了半晌,到最後仍是無言。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劍宿這是怎麼了?”她看着意琦行直愣愣的坐着卻一聲不吭,不由得奇怪。
“你以後會遇到更喜歡的人嗎?”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懷羲用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說這樣的胡話呢?”
“不是胡話,隻是假設。”
見他神色不似作假,懷羲反問道:“那你呢?若是遇到更體貼理解你的人,你會如何?”
意琦行不語,隻是執拗的看着她。
“我并非專精劍道之人,在武學上與你有雲泥之别。而且你一心追求劍道極緻,并不在乎其他身外之物,亦對我的能力無感,美醜于你而言好像也隻是一層皮囊,那我還有什麼呢?”她茫然的撫上臉頰,“我曾扪心自問,若有一日你遇到一個能與你論劍評刀之人,是不是就不會再喜歡我了?我也懷疑過,你是不是隻把我當作一個可以陪伴你的随行醫者?或是一個可靠的生活搭檔呢?但我又能感覺到不是這樣的...”
“的确不是這樣。”他急忙打斷她這些不知所謂的猜想,“你是特别的。”
“特别?”懷羲重複着他的話,眼神不解。
“若要談論武學,我自會去尋绮羅生或是倦收天他們,我也并非因你的技藝才青睐于你。”他牽着她的手摁上心口。胸腔下,習武之人原本穩健的心跳因為她的手而有些亂了節奏,“你在這裡。”
“那我們...是互相取暖嗎?”
“不是,是我渴望擁有你。”清冷淡然的臉上不知是否是因燭火溫度而染上了些許紅暈,“意琦行鐘情于你。”
他的目光會永遠追随這輪人間丹曦,心跳為她如鼓。
【第三朵】
正當懷羲還想開口時,六月恰巧醒了過來。見床邊還有意琦行,害怕的将自己縮成一團往懷羲身後靠去,打破了一室缱绻。
“你别怕,他是...”懷羲紅着臉小聲說道,“是姐姐的未婚夫婿。”
“姐姐...不要...”六月發覺自己不知如何用中原話表述自己的想法,隻好轉而用夷林族的語言告訴她,“他看起來很兇,不像好人,姐姐不要嫁給他。”
意琦行雖然聽不懂,但看六月的神情大抵也能猜到她在說什麼。大劍宿面色一沉,吓得小姑娘立刻縮回腦袋,不敢再冒頭。
“他隻是表面冷淡而已。當時你被無相樓追殺,不正是他施以援手的嗎?”
少女小心翼翼探出頭看了兩眼,确認救她之人的确是他之後才放松了一些警惕。
“六月,告訴姐姐,你是怎麼被帶到這裡的?”
她見信任之人在身旁,自己也已經脫離了魔窟,便一五一十将無相樓所做之事都告訴了懷羲。
懷羲聽完六月的話,轉而與意琦行說道:“所以,闫家血案的兇手是幽冥十八騎的人。”
哪怕再不願信,可真相往往就是如此殘酷,抵賴不得。
“你知道是誰。”
懷羲閉上眼,唇畔溢出一聲歎息,“我早有猜測。”
幽夜景就是用刀之人。雖然他有意隐藏,平日也多用其他武器,可刀者的痕迹瞞不過她。且他此次任務時間也正是闫家血案發生的時間,多種巧合碰在一起必然不再是巧合,而是故意為之。
更可怕的是,當日她就曾心中有疑:明明此前設下重重布防防止她逃跑,為何那日意琦行能長驅直入輕易帶她離去?說明無相樓根本就是故意放她離去,靜待他們發現真相。
“敵人遠比我們想象的強大,始料未及,你不必太過自責。”意琦行握緊她的手安慰她。
“看來為了抓出兇手,不得不得演一場戲了。”
“屬下那日确認,闫家上下一百五十口無一生還。如今平白突然冒出一個闫家小姐,定然有詐。”幽夜景身受鞭刑,因忍受疼痛而冒出的冷汗如雨落下,但依然跪的恭敬。
黑袍之人坐在殿内正中審視幽夜景,思量他所說的話是否可信。
“我會派幽夜冥查明此事。可你辦事不利,仍需受罰,若當真留有活口...”
拉長未盡的語調中蘊含着無盡威脅。
幽夜冥不屑地發出一聲鼻音,“沒想到你做事也會出纰漏,還得我來給你兜底。”
“我不可能出錯。”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是夜,幽夜冥悄然來到闫家大宅,潛伏于暗處冷眼旁觀。昔日門庭若市的鐘鳴鼎食之家一派蕭瑟落敗,其餘遇害之人皆已下葬,唯有憔悴的闫家小姐獨自坐在房中落淚傷神。
次日他扮作前來吊唁之人,不動聲色的使出牽魂術試探她體内是否有他人魂魄。
不是易容幻化,亦非借屍還魂,看來這是真的闫家小姐。
幽夜景這次的懲罰是受定了。
可他仍咬死自己未留活口,請命與幽夜冥再次一同前往。
“不必。這定然是陷阱,是否有活口已經不重要了。”黑袍上位者把玩着手中一枚黑玉,随後将其丢給幽夜景,“給你一日時限去殺了那闫家小姐,否則提頭來見。”
幽夜冥扼腕沒能讓幽夜景受到懲罰,不爽的率先離去。
【第四朵】
當晚正是月上眉梢之時,幽夜景潛入闫府欲刺殺闫家小姐,卻被意琦行攔截于繡樓之外。
“閣下漏夜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我本江湖一閑人,聽聞闫家遭難,唯有小姐一人死裡逃生,對此事心痛不已,故而前來憑吊。”
“憑吊?閣下非白日前來又戴着面具,不似正派之風,怎能讓人信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此時加以關懷,難保佳人傾心相許。劍宿身旁早有佳人在側,難道還要管旁人如何追求淑女?”
意琦行一聲冷哼,澡雪在夜色中雪光凜然,“看來閣下是想領教意某的劍招了。”
内力凝聚,劍招襲來,幽夜景佩戴的黑玉散發出詭異黑氣纏繞于長劍之上,招式随之變得格外淩厲而兇猛,處處直逼對方要害而去。
可不知為何,他眼前的意琦行居然逐漸變為了绮羅生。此情此景讓他手下一頓,被澡雪所傷。
“绮羅生...”
一個讓他讨厭了一輩子的人。
“怎麼?想打敗我嗎?”
澡雪化作豔刀指向幽夜景。
“是你!”
闫家小姐聽到打鬥聲傳來,欲開窗查看情況。而幽夜景所戴的青銅面具,她至死不忘。
“殺人兇手!還我一家性命來!”
怎麼又是刀!幽夜景此生最讨厭刀!
偏偏她的刀法總是有意無意的與绮羅生的招式很像。
黑玉此時似是控制了心智一般,面對對手的不依不饒,他竟用劍使出一招江山逆斬。
女子手中的刀應聲而斷,一聲铿锵,終于喚回了幽夜景一絲理智。
“你不是闫小姐。”闫小姐分明不善武道,他就是用這一招了結了她。
眼前景象開始天旋地轉。他看不清女子的臉,也分不清站着的人究竟是意琦行還是绮羅生,他隻知道他要殺了這裡所有的人。
他一定要活下去。
就在提氣運功之時,體内氣血登時逆轉,幽夜景猛的跌倒在地,嘔出一灘黑血。
化作闫小姐的月澈連忙撤回幻境,想要将人扶起來,“你别死啊!我的幻境可沒有殺你。”
“阿澈,你别碰他。”懷羲自暗處走來,眉目間哀傷而平靜,“他渾身都是劇毒,命不久矣。”
“姐...姐姐...”幽夜景眼中隻看得到懷羲,口中一直喊着“姐姐”二字。
“你還...記...記得我嗎?”他用盡力氣想要伸手抓住她的衣角。
懷羲蹲下身子,帶上金蠶冰絲手套點住他幾處大穴,“你是...幽冥十八騎之一的幽夜景,無相樓的殺手。”
可他卻笑着搖了搖頭,頹然躺在地上,“你...果然是...不記得了...”
隻見他吃力的從懷中掏出一枚已經褪色的璎珞,正是懷羲特有的手法打出來的西番蓮花結。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