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曲】
【第一弦】
就算神曦告訴她琅玕樹擁有造化新生之力,月澈還是決定要去一趟欲界。她要的不僅是昙花盛開,而是月亮萬世長存,所以後羿之弓必不可少。
思來想去,鑒于打架不行,她決定走其他路子。
哎,想她堂堂月神殿聖花司居然淪落到要去當飛賊,真是世風日下。
不過就算是當賊,她也一定是天下第一女神偷!
好在她運氣不錯,碰上欲界傾巢出動,且他們并沒有帶上後羿之弓,而是将它封存在一處洞窟内。這對于天下陣法有着天生敏銳直覺的月澈來說,破陣根本不在話下,還反手布下另一個幻陣,用以拖延他們發現神弓被盜之事。
可一愁剛解,又添新愁。也沒人告訴她後羿之弓居然沒有配箭啊!現在神弓到手卻沒有箭,這要怎麼用嘛...
就在發愁之時,女宿發現了她。
“你怎麼在這兒遊蕩?快回後山去吧。”
“發生什麼了?”她平日裡躲着前山的人不假,可看女宿的神色倒像是有些慌張。
“前日來了兩個刀客,說是大祭司的故友。沒想到他們轉頭就大打出手,綁走了月神殿下。”
“什麼?!”月澈咂舌,這是哪裡來的殺神啊,居然敢綁走小殿下。
“現在殿内亂成一鍋粥,大祭司正準備營救殿下,你還是乖乖回後山保護好自己吧。”
月澈握着弓連忙點頭。大祭司應該不會不管小月神,她武力低微,去了也是添亂,何況此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還是先躲回後山靜觀其變吧。
“這破東西到底怎麼用啊!”研究半天都拉不動弓弦,月澈幹脆賭氣的将玄色長弓丢到一邊。
琅玕樹灑下的雨露雖然讓昙花長大了一些,可花苞依然緊閉,紋絲不動。
“你也不争氣!”
有氣沒處撒的月澈決定去拔聖池裡的蓮花,哦不,是修剪花葉才對。
“我都說了月神殿沒有這個人了!”
小月神的聲音從聖池的方向傳來。
“難道她真的不在這裡?”是一個她從來沒聽過的聲音,看來這就是女宿說的神秘刀者之一了。
月澈躲在一棵樹後悄悄探出腦袋,隻見一灰一白兩個身影背對着她正在盤問小月神。
“我們找了許多地方都沒有她的蹤迹。”白衣男子扶着額頭有些頭疼的說道,“她到底會在哪裡。”
好漂亮的男人...好奇之下,她多看了兩眼,猛然發現他腰間弓囊中有一支惹眼的長箭。
好華麗的箭!!!看起來就非凡品,隻是不知道此箭能不能與後羿之弓相配?
可...他們看起來很強,還打傷了大祭司...那她肯定打不過,難道又要偷嗎?
月澈,你可以的!令人聞風喪膽的欲界也不過如此,這兩個人有什麼好怕的!
她隻是試一試,如果不合适,會立刻還回去的!
給自己加油打氣之後,她悄摸跟着二人下了山。
誰知隻是走到山腳附近的一處村子,她就已經覺得自己雙腿麻木,不停地捶腿捶腰。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怪物...體力也太強了...
她扶着樹不斷喘氣,感覺自己将這輩子要走的路都走完了一樣,差點就要放棄尾随。
不過好在他們看起來沒有傷害小月神的意思,反而帶着她吃喝玩樂,倒是讓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小月神是她的朋友,她自然是擔心其安危的。
“二位要的炒菜來咯。”她易容成店小二靠近正在吃飯的二人,準備伺機順走長箭。
就在她得手時,二人對視一眼,飛快跟了上去。
“不問自取即為偷。姑娘,這樣不好吧。”绮羅生展開雪璞扇攔住她的去路。
她一回頭,隻見最光陰扛着刀站在不遠處,“識相的,就乖一點。”
“做夢。”打不過歸打不過,逃命的本事誰也比不過她,隻見月澈身影一閃就如一陣輕煙逃逸而去。
“這個身手...”绮羅生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為防萬一帶上的弓箭成了引她上鈎的誘餌,真是陰差陽錯。
“她還是老樣子。”最光陰勾起了嘴角。
就算裳華有着和廉莊一樣的容貌又如何,冒牌貨終究是冒牌貨。
“走了,去逮人了。”用刀挑起地上的發繩繞在手中,“這次可不能再讓她逃了。”
“小鬼,這是誰的東西?”最光陰走回飯館将發繩放在桌上。小月神原本還不想搭理他,可瞟了一眼之後,忍不住問道:
“你從哪裡得來的?”
绯色的發繩兩端各系着一顆珍珠,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東西。
難道是這丫頭良心發現來救她了?
“你先說這是誰的。”
經過這兩日相處,小月神知道他們沒有惡意,真的隻是在尋人,變扭的别過頭去悄聲說道:“喜歡用珍珠發繩的人也就隻有聖花司了。”
“聖花司?”
“她住在月神殿後山,平日隻關注自己那顆寶貝昙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你們肯定找錯了。”
“等你吃飽了,我們送你回去。”
然後去後山一探究竟。
【第二弦】
白裙綠腰紅绫紗,她在黑夜中獨自起舞。
那是祈神舞,祈求神明的庇佑。
也是最光陰與绮羅生第一次見她跳舞。
銀色長發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白皙而清透的肌膚幾乎要與衣裙融為一體,裹挾成一道月光;身形纖細而柔韌,好像一掐就碎,卻又透露出頑強的生命力;飄搖的裙擺如流雲輕盈,珍珠腰鍊随着之搖曳,似道道流星閃爍。
與神樂舞的瑰麗不同。祈神舞寂靜而虔誠,空靈且飄逸,是抓不住的清風,留不住的明月。
唯恐她就此辭别紅塵,羽化登仙。
“你們再看下去,我就要收錢了。”月澈早就感應到周圍有陌生人,隻是祈舞不能中斷,她亦在觀察來人是否有敵意,袖中短刀隐隐透露雪芒。
“我有很多錢。”最光陰從暗處走來,“你想要多少都有。”
這個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姑娘身上的绫羅與明珠已是稀世珍寶,想必也是不缺金銀之人,為何還要偷走我的箭?”绮羅生趁月澈的注意力被最光陰吸引時,閃至她身後用雪璞扇抵住了她的頸側。
大意了!
“本姑娘想要,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這是什麼強詞奪理的說法。”最光陰見她又想跑,出刀懸在那株纖細的昙花上,“你敢跑,我就砍了這顆花苗。”
“不行!”月澈被吓得跳起來,原本架在頸側的扇子在肌膚上劃出一道血痕,也割斷了面具的系帶。
“你...”
“再看就把你們倆戳瞎!”
月澈氣急敗壞的撿起面具戴上,推開绮羅生沖上去檢查她的花苗有沒有受傷,心裡是真覺得自己倒黴死了,偷了一支箭反倒惹上兩個不好惹的人。
“不就是要箭嗎!等下還給你們就是了!”
反正那支箭無法與後羿之弓匹配,對她來說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神明,是集天地毓秀而孕育的菁華。
不知為何,最光陰想起了這句話。
月澈本是清麗的長相,反倒是身上那股超凡脫俗的氣質更為出衆。秦假仙就曾說過,月澈的美在于她的三分皮相七分風骨,可總感覺二者無法相配,有一種矛盾感。當時他還不曾在意,反正她怎樣都很漂亮,如今卻覺得也許秦假仙才是洞悉了真相的那個人。
霧裡生花,月中聚雪,即便是朦胧夜色中仍不掩其玉質金相。
“你要我的箭究竟是要做什麼?”绮羅生見她如此寶貝這株昙花,走到她的身邊,“這株昙花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月澈自知理虧,想照料好昙花之後再告訴他,沒想到剛抽出琅玕樹枝澆水時被绮羅生握住了手腕。
“你幹嘛!男女授受不親,快放手!”
“抱歉。”绮羅生這才想起此時是沒有記憶的月澈,他不該冒犯她。
“我隻是想知道,你從哪裡得來的琅玕樹枝。”
“當然是它的主人給我的。”
“你認識琅琊神曦?”最光陰皺了皺長眉,“你見過她?”
月澈瞪大了雙眼,“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我為什麼會不知道?”
少女瞬間起身去捂他的嘴。昙花香氣撲面而來,最光陰差點被她撲倒。
“女孩子的名字也是你可以亂叫的嗎!”
她明明說過,不可以把名字随意告訴旁人,小樹靈真不可靠!
“名字不就是讓人喊的嗎?人生在世,名字是一種代号,名諱本就是讓他人稱呼的。”绮羅生不明白她為何反應如此之大。
“總之就是不可以喊。”月澈收回手,“不是要箭嗎?跟我來就是了。”
最绮彼此對視一眼,眼神中都寫着同一句話:她有問題。
【第三弦】
她乖乖将箭放在桌上,“我沒弄壞,你好好看看。”
“你為什麼會有後羿之弓?”绮羅生眼尖,發現了那把被藏在角落的玄色長弓,“你去過欲界了?”
月澈隻好将自己的苦惱簡單告訴了二人。
“若無足夠的力量,是拉不動此弓的。”他打量着長弓,嘗試拉動弓弦,見它仍是紋絲不動,隻好搖了搖頭,“目前看來,暫時還無人能将此弓納為己用。”
月澈氣鼓鼓的瞪了一眼後羿之弓,“那欲界和月神殿做這筆交易就是在唬弄我們,簡直是空手套白狼。”
“什麼交易?”最光陰生怕她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着急追問。
“迷達想用後羿之弓換取解開四象輪回印的方法。”
“你見過月神殿大祭司嗎?”绮羅生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誰知月澈連連擺手,“我躲着她還來不及,她應當也不想見到我。”
怎麼會這樣?裳華與月澈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你和她之間,有沖突?”最光陰見她心情驟然低落,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不喜歡你不要緊,我們喜歡你就夠了。”
月澈嫌棄的拍開他,“誰要你喜歡了。”
“她覺得你種不出昙花,認為你無能,所以讨厭你嗎?”绮羅生直覺這其中定然還有隐情,也許他們應該去找明凰問個清楚。
“是我不想見到她而已。那株昙花是月神殿創立之初就存在的一顆種子。曆任聖花司都無法使其發芽,唯獨在我接手之後出現了轉機。可是在它結出花苞後過了一年又一年,再也沒有其他動靜。難道我不是那個有緣人嗎?”
這個世界當真沒有雪,也不會有月亮嗎?
绮羅生悄悄摸着她的腦袋,“也許是時機未到呢?它既然因你而發芽,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因你而開花的。”
“你們見到她了?”明凰正在指點霁無瑕與殊十二的功法,見绮羅生與最光陰此時前來,面色并無驚訝,反而直接道明了他們的來意,“是想知道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看起來全然不記得我們,而且性格也有所變化。”
“你們見到的是哪一個月澈?很漂亮很香的那個?還是長得像廉莊的那個?還是幼童模樣的那個?”
“見到了廉莊與漂亮的那個,她現在的身份是月神殿的聖花司。”
“哦?”明凰略一挑眉,看來事情與她想的稍有出入,寐主選擇了最險也是勝算最大的那條路。
“有三個月神?!”殊十二收起或天戟驚歎,“是分身之術嗎?”
“應當是她的三魂。”霁無瑕想起詭城卷宗中一則傳言,“月神入世曆情劫是為了融合丢失的一魂一魄。此刻出現三個月神,就如當時素還真的三個化體一般。”
“不止如此。”明凰長袖一掃,桌上赫然出現了三支長短不一的簽,“幼年、少年、青年,三體不能同時出現,可最光陰卻說見到了兩個,那麼隻有一種可能:青年那一魂栖息在裳華體内卻被寐主壓制而陷入長眠,單單借用了她的容貌而已;幼年分體尚未出現,少年模樣那位才是當下真正的月澈。”
“那為何她面容與之前...相去甚遠?”
“绮羅生,你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明凰吹了吹眼前的熱茶,“真相并不複雜。”
“少年月神的容貌才是她真正的本相,對嗎?”绮羅生苦澀的說道,“三魂七魄,當年她丢失的正是化作廉莊的幽精之魂,聖花司乃坤靈之魂,幼年則為胎光之魂。情根生長後,她受到其影響改變了自己本來的容貌,也就是如今我們看到的樣子。”
“她還不承認自己傻,就是個笨蛋。”最光陰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關竅,隻是一直不敢确認,如今明凰點了頭,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與其說受到情根的影響,不如說是她的心障作祟。我知道你們還有很多的疑問,比如她為何會分化三體?胎光又在何處?月神殿大祭司如今究竟是誰?我隻能說,這是她找回初心的機緣。至于如今的大祭司嘛....廉莊的樣貌、裳華的身體、寐主的靈魂,同時囚禁着月澈的幽精之魂。”
如此複雜,看來暫時還動不得他了...
“彙聚三魂是阿澈自己的劫數,也是她的轉機,我們無法插手。如今更該注意的,反倒是外界的動向。”
“您是說,欲界?”殊十二見霁無瑕臉色一變,握住了她攥緊的手。
“後羿之弓丢失,他們失去了與月神殿談判的籌碼。若要解開四象輪回印,借助月神之力是最簡單的法子,否則就要轉而收集四聖獸信物。二者相較,聰明人都會選擇死磕月神殿。寐主原本按兵不動是希望欲界将水攪渾,由他們出面重創金烏。然後禍水東引,危及琅琊台,他好趁機來個黃雀在後。可沒想到阿澈半路偷走後羿之弓,攪亂了布局,恐怕他此時也正在頭疼如何是好。最光陰,寐主知道阿澈藏身在月神殿之中嗎?”
“不知道。她也許是感知到了什麼,一直躲着大祭司,所以二人一直不曾見面。”
“你們倆趕緊回去看好她,也要保護好月神。四象輪回印是一種殺戮幻陣,隻能由月神打開。寐主的首選應當是犧牲月澈作為交換,但若是阿澈一直躲着他,一旦逼急了,以月神作為交換也不無可能。”
“迷達此時雖已有成為欲界第六天之主的趨勢,可若無閻達相助仍是困難重重,所以他定然還會想其他辦法解開四象輪回印。按照赤凰主所言,欲界與月神殿一戰終是無法避免。”霁無瑕了解迷達,他與寐主倒像是一路人:為達目的能屈能伸,自然也能蟄伏按捺,等待時機來臨後再伺機緻命。
【第四弦】
按理來說三魂之間應當互有感應,可偏偏壞就壞在月澈另外兩魂力量強大,善于僞裝與隐藏。諸法諸天暗中尋找許久都不曾找到蛛絲馬迹,直到這日他發現小月神身上帶有一股昙花香氣,這才知道月澈的化身居然是那個藏在後山的聖花司。
可惜她在星宿使圍剿時僥幸逃脫,諸法諸天隻好命令他們死守後山,務必要活捉月澈。
而此刻,月澈憑借女宿的恻隐之心與對後山的了解逃入一個山洞之中,在洞道盡頭意外發現了一座石門。
粗糙的石壁上有許多刻痕,像是一種古老的文字。但此刻身上傷勢讓她顧不上解讀這些文字究竟是何含義,隻想趕快離開這裡。匆忙摸索中,手被尖銳的砂石劃破,屬于月神的血液被石門吸收,打開了背後那片神秘的空間。
那是一條幽暗而狹長的通道。月澈咬牙忍着傷痛鑽了進去,越走越覺得通道中寒冷異常,比高原冬夜更為刺骨。就在她冷的瑟瑟發抖,快要失去知覺之際,一片純白花海映入眼簾。
這是...盛開的昙花海。
與月神殿種植的碧月昙不同,這裡的昙花隐隐泛着銀光,每一朵都盡态極妍,美的驚心動魄,蘊含無限生機。
月澈屏息走入,隻見花海深處藏着一具潔白玉棺。
就像是受到指引,她不自覺的靠近着白玉棺椁。原本溫潤無瑕的棺壁也因為她的來到,顯現出一幅幅精巧的壁畫。月澈從頭看起,發現這竟然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正當她想查看故事的結局時,一股力量上湧,不斷沖擊她的天頂,腦海中莫名浮現許多她不曾有的記憶。失控感夾雜着失血過多的無力感讓她再也支撐不下去,暈在棺木之旁。
最光陰和绮羅生回到月神殿發現殿内嚴陣以待就明白月澈恐怕是暴露了,二人潛入後山希望早寐主一步找到她。
“你怎麼受傷了?!”绮羅生與最光陰分頭找了數日,終于在崖壁處的山洞外發現了些許蹤迹。若不是他眼尖,恐怕會錯過她。
“你...你來幹什麼...”月澈害怕的不斷往後瑟縮,“出去。”
“我不靠近你。”她受了重傷,看起來驚魂未定,绮羅生解下雙刀與弓囊放在身後,“但是你受了傷,我給你療傷,好嗎?”
山洞中有一股隐藏在昙花香氣下的血腥味,若是绮羅生估計的沒錯,她身上傷口正在惡化,若不及時處理,會陷入虛脫。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月澈脫口而出,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是她派你來接近我的嗎?”
“阿澈,我是绮羅生。”
绮羅生...绮羅生...月澈聽到這個名字,明明她不認識,可心裡有無數的委屈湧了上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到最後化作一句:“你終于來了...”
“不怕了。”绮羅生趁其意識恍惚,輕手輕腳走到她身邊。
腰側果然有一大片傷口,血幹了又流,将衣裳都染成了紅色。他拿出傷藥想要給她上藥,卻在接觸到她肌膚的那一刻發現她正在高燒,整個人燒的滾燙,隻因山洞内光線幽暗才沒發現她的異常。
得趕緊帶她離開這裡才行。绮羅生當即劈暈了月澈,用傷藥為她止血,随後準備與最光陰彙合。
“跟我來。”正當他們想帶着月澈離開月神殿時,小月神追上了他們,“我帶你們去一個隐蔽的地方。”
小月神是聖花司的朋友,最光陰相信她不會害月澈,于是跟着她來到聖池底下的聖獄。
“這裡是聖獄,平常不會有人來的,讓聖花司在這裡養傷吧。”小月神像倒豆子一樣掏出腰間口袋裡的藥,一張小嘴也叭叭個不停,“大祭司以前不是這樣的,自打有一次閉關出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也是偷聽來的,她想用聖花司與欲界交易,還讓魔佛趁機殺了她。”
“那你為何要救她?”
“聖花司這個人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可是...”小月神咬了咬唇,“她心軟得很,每次我犯錯都會幫我想辦法,我總不能看着她去欲界送死吧。”
嘴硬心軟,的确是月澈的個性。
“小鬼,你也别回去了,否則他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的。”最光陰想起明凰的話,小月神是月澈的祖先,若是她出了事會威脅到月澈日後的降生。
誰知小月神拒絕了他,“不行的,要是我離開了,大祭司就會知道聖花司的失蹤與我有關。你們放心,我可是神脈的繼承者,她想殺我就是弑神,沒這麼容易的。”
“那我送你出去。”绮羅生還是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回前山,“若是大祭司對你不利,我也好及時救走你。”
“好。要是她脫離險境,你們就在聖池那兩尊鲲鵬雕像邊放三塊石頭,我看到自然就明白了。”
随後她在绮羅生的護送下回到了主殿。
【第五弦】
月澈傷的不輕,即使在昏迷中也皺緊眉頭,最光陰決定速戰速決。可滾燙到發紅的肌膚和她痛苦的呻吟又讓他不敢下手太重,隻好用刀将她腰後的衣裳割開再上藥。
好不容易上完藥,正松了口氣想給她包紮時,天光透過聖池将水波痕迹烙在她的身上,如同一道道綻開發白的傷口。
最光陰回憶起她殺死幽夜羽前說的話。
三百六十九刀...每一刀,她都記得。
當時該是有多絕望,才會記得每一刀帶給她的痛苦。廉莊不習慣依靠旁人,又不會求救,當時自己與绮羅生都不在場,她定是将所有痛苦都獨自咽下,帶着滿腔怨念死去的吧。
這三百六十九刀,傷的不僅是她的身,還有她的心。
最光陰想,若是她恨自己,他也絕無怨尤。
都是他應得的報應。
“她的傷怎麼樣了?”绮羅生心中記挂月澈,見小月神安然回到月神殿,一切如舊,便匆忙趕回。
“等她醒來應該就沒事了。”
“最光陰,你有心事?”绮羅生見他眼神凝重的看着月澈,感覺有些不對勁,“和阿澈有關?”
“我本以為自己可以走在她的身前保護她。可一路走來,反而傷她最深的人是我。她應該要厭惡我、恨我才對。可是一想到她會離開,那會比殺了我更難受。”
“難道你要放手嗎?”绮羅生見他緊握月澈的手,“她還在努力前行,你就要說放棄嗎?”
“不。可我又不忍心見她身心俱傷。”最光陰摸着她的額頭,仔細擦去她因為發燒而出的汗,“我甯可她隻是個普通人,做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
“最光陰,不要自欺欺人了。”绮羅生坐在另一側凝視她熟睡的模樣,“一年之期未到時,你幾次三番偷摸跑去見她。若她真的是個普通人,你定會想方設法為她去尋長生不老藥,這一去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人生沒有如果,她是月神,有她自己的道路,非人力所能阻擋。我現在隻恨你我都不夠強大,無法在她前行的路上為她遮風擋雨,才讓她屢次受難。”
還沒等最光陰說什麼,月澈像是受到了打擾,有醒來的迹象。
她掙紮着坐起來,摸到腰側已經包紮好的傷口,臉色一沉。
“我的傷...”
“我會負責的。”偏偏最光陰還沒頭沒腦的自己認了下來。
月澈氣的給了他一拳。就是手裡沒什麼力氣,隻是把他捶的歪了一下肩膀。
“你去死吧!”
绮羅生甚至還能聽到她磨牙的聲音。
“他沒有惡意的。”
“阿澈,你真的好兇。”最光陰摁着她捶過的地方,“這麼兇會嫁不出去的。但是沒關系,我會娶你的。”
蒼白的膚色一下子染上紅暈,月澈又氣又怒,用月刃指着他,“你這個人怎麼沒臉沒皮的!誰說要嫁給你了!而且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就是你,你叫月澈,我怎麼會不知道?”最光陰用手将月刃推開了一些,“你先把刀收起來,太危險了。”
“不可能!我都沒告訴過小月神我叫什麼!”月澈在腦中想了千萬遍,自己隻告訴過小樹靈她的本名是什麼....
“你們認識小樹靈,是她告訴你們是不是?”
“你為什麼如此在意我們知道你的名字呢?”绮羅生覺得她的态度很不對勁,對名字實在太過在意了。
“本命為咒,交換了名字就是契約成立,所以我不可能随便提起我的名字。”這是她在古籍上看到的說法。為了避免這種麻煩,她從不告訴别人自己叫什麼。
最光陰驚訝的看着她。他從未聽說過還有這樣的咒語,此前也從未聽月澈說起過,難道這是獨屬于神族的傳說嗎?
“原來如此。“绮羅生盯着她不服氣的臉,一臉笑意,眼神中似乎在醞釀着什麼,“我們知道你的名字,那麼禮尚往來...我叫绮羅生,他叫最光陰。”
月澈吓得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你...你使詐!”
腦子燒的暈暈乎乎,隻想着他們認識她,卻忘記了自己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現在好了...被這個漂亮的白毛狐狸鑽了空子。
她真的好倒黴!
月澈醒來後,绮羅生按照小月神所言在鲲鵬雕像處放了三塊石頭,待入夜時發現那裡多了一塊石頭,明白這是小月神在傳信,将四塊石頭一起帶回了聖獄。
“小月神說,裳華還在找我,而且迷達迫切想與月神殿達成合作,甚至願意許諾日後為月神殿做三件事。”月澈捏着石頭讀取小月神的留言。聽到後半段時,忽然皺起了眉,“裳華并沒有立刻答應,反而邀請迷達前往塞外,去尋找一種神秘的力量。”
最绮一番商議,決定二人分頭行事,最光陰守着月澈,绮羅生去保護小月神。沒想到绮羅生前腳剛走,月澈後腳就開始鬧騰。
“小姑奶奶,你到底想做什麼?”十來歲的少女,腦子裡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想法,他根本猜不透半分。而且此時的月澈沒有記憶,對他時而親近,時而疏遠,更是讓他渾身難受。
“我...我習慣了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不要和你呆在一起。”她明白最光陰是為她好,可是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她要去時間城。
最光陰聽到她不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霎那間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看的月澈有些害怕。
“哎,你...我不是...”小臉急的通紅,月澈探過身子拍了拍他,“你沒事吧?”
“你不想看到我嗎?”最光陰過了許久才回神,“是讨厭我嗎?”
“我沒有...”
其實,月澈心裡是喜歡他的。明明绮羅生長得更為惹眼,可那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這可能就叫...見色起意?好像也不對,她也沒啥壞心思啊...
“那你想去做什麼?告訴我,我都會陪你去的。”最光陰見她一直鬧着要他走,無非就是她有自己的小九九,隻好退而求其次。既然她想出去,那陪着去就是了。
月澈糾結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
雖然洪荒時代和後世大相徑庭,但...也算是吧。
“那你知道疏離山在哪裡嗎?”
“你要去時間城?”
“你怎麼知道的!”月澈驚喜的靠近最光陰,“你去過嗎?”
“去那裡做什麼?”非時間城之人去時間城都是有所求,有所求就需要付出代價。最光陰不希望她再與時間城有任何交易,那份代價實在太過沉重,就算她能承擔,但他無法承受。
“我想去見時間城城主。”
【砂時計】
【第一時】
最光陰在月澈的強烈要求下還是帶她來到了時間城。
“哦?居然是未來的狗小子。”城主一眼就認出了最光陰與月澈,“還有...小貴客。”
狗...狗小子...?月澈抓着最光陰的袖子,踮起腳悄聲問他,“這是在說你嗎?”
“大概...”按時間來算,他現在什麼都不是吧,沒想到城主居然能認出他。
“她喜歡甜的,你去拿些糕點。”城主放下手中茶杯,雖是在對最光陰說話,眼神卻看向了月澈,“桌上的點心都不是她喜歡的口味,你親自去挑。”
“那你在這裡坐一會。我沒回來,就不要和這個奇怪的人搭話。”
月澈乖巧的點點頭,看的城主差點笑出聲來。
沒想到她還有這麼聽話的一面,還得是他這個狗兒子。
“小姑娘,你是專程來找我的吧。趁着我這個狗兒子不在,趕緊說吧。”
月澈捏着裙子,手中微汗,不知該不該說,要不要等最光陰回來再說。
“你最好現在趕緊說。否則等他回來,你想做的交易就泡湯了。”城主見她糾結不已,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也許一切真的都是注定吧。
月神終究要遇上北狗,走上那一段無比坎坷的情路。
“我想将我的時間延續給另一個人。”
“可以。但作為代價,時間城會取走它想要的另一段時間。”
“我願意。”
不出城主所料,最光陰連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就回來了,手中點心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你這是有多害怕我?”城主搖了搖頭。看來這個狗兒子日後真是會為自己添不少的煩惱啊。
“我不在的時候,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麼?”最光陰将她喜歡的點心放到她面前,不許城主再和她多說一句。
月澈咬着點心,心虛的表示否認。
“這還差不多。你先吃,吃完了我帶你去轉一圈再回去。”
城主已經聽到了倒計時聲響,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沉默的喝了一口茶。
因果之數,冥冥之中已有定局。
“方才城主說你來自未來。”走到半道時,月澈忽然抓住了最光陰的手,“你認識未來的我。”
最光陰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知道我的生辰是哪一天嗎?”
“你說人間初雪微霁恰逢滿月那一日,就是你的生辰。”
初雪後的滿月...
“白雪覆蓋的琉璃世界,我會在月光的照耀下出生,真好。”
“可惜這裡沒有雪,否則再過一陣子就可以給你過生日了。”
“你可以現在給我過。”月澈故作輕松的說道,“至于禮物嘛,我想要日出時分濯鯉泉邊的花草露水。”
“你在為難我?”最光陰長眉一挑,企圖戳穿她的小心思,“還是又想支開我?”
“說什麼呢!”月澈氣的撇了撇嘴,“這是我之前還沒來得及試驗的方法。濯鯉泉乃天下至清之泉,晨間露珠又含有天地清靈之氣,以此灌溉,說不定就能讓昙花開花了呢?”
說來說去又是為了那株破花。
“你等我半日,我必定會帶滿滿一瓶子的露水回來。”
“拉鈎。”她勾着他的手指,“答應我的就要做到,做不到就是小狗。”
“你才是小狗,嬌氣又倔強的小狗。”
“那你就是大狗!狗裡狗氣的大狗!”
山路難行,月澈嘴上和最光陰鬥個不停,但還是乖乖牽着他的手一同下山。見天色尚早,他帶她去了附近村子的集市。
月澈沒見過這些新鮮物件,對每個攤子都展現出了巨大的好奇。最光陰一邊在人群中護着她,一邊耐心的一個個講給她聽,但凡她對某個東西多看幾眼,就會毫不猶豫的買下來。
偷偷觀察着這個在身邊保護自己的人,她好像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了。如果未來會有最光陰的陪伴,那麼她的赴死,就是懷抱希望奔向未來,等待下一次的重逢,而不是孤寂無聲的犧牲。
糖葫蘆吃着雖酸,但隻要心裡是甜的,那它就是甜的。
【第二時】
月澈将後羿之弓藏好,下定決心不再躲藏,獨自來到她一直敬謝不敏的前山主殿,見到了她避如蛇蠍的那個人。
“你果然沒有離開月神殿。”
裳華坐在大祭司寶座上靜靜沏茶,待飄出茶香後,倒了一杯放在她的面前。
“怎麼?這是請我喝斷魂茶?”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諸法諸天不再隐瞞,用回了自己的本相,“明知是送死卻還要來,本尊該誇你的勇氣,還是你的無知?”
“就算我不來,你也會将月神殿翻個底朝天。我受了傷,本就逃不出月神山脈,早已是你的甕中之鼈。”
“是嗎?怎麼不讓你的好哥哥帶你走?”諸法諸天冷厲的看向月澈,“這出大戲少了他們,還着實有點無趣。畢竟如今你手無縛雞之力,我殺你像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太乏味了。”
“可我就是要支開他們,讓你覺得這場遊戲乏味又無趣。我都要死了,當然不能如你的願。”
“真是個機靈又可惡的小鬼。”諸法諸天看向她腰間的傷口,“這毒無色無味,卻又令人飽嘗蝕骨之痛。你能想到用聖池裡的戾吸食血液遏制毒性發作,倒也讓我刮目相看。”
月澈每日都會趁着洗漱之時前去放血,沒想到還是沒有瞞過他。
“這樣吧。”諸法諸天擡起頭,如看一隻垂死掙紮的獵物般意興闌珊,“反正今日你必死無疑,你又這麼懂事自己送上門來,我可以完成你一個心願。”
“那可真是要多謝了。”月澈端起面前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絲毫無懼諸法諸天可能對這盞茶做過什麼,“我這輩子就想看一場雪,賞一次月。後者看起來是沒有希望了,那我想在雪裡死去,死的漂亮些。”
諸法諸天瞬時身形閃動,一掌直擊她的心口,“成全你。”
渾身的血液瞬間凝結成霜,長睫之處甚至結出了冰晶。
他果然用了裳華的銷聲雪月。
月澈推測諸法諸天為壓制幽精,暫時還無法離開裳華的身體。而此人極端自負,她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完成最後一步。
掙紮着回到昙花身邊,她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着深重寒意,仿佛深陷寒冬。也因為體内這股極寒之氣,使她整個人白到幾近透明,眉間發梢皆被薄霜覆蓋。
原來這就是雪....
真冷啊...
當她快要閉上雙眼時,忽見雪映天光,耳畔傳來簌簌聲響。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漫天飛雪如鵝絨般籠罩纖細的身軀,美麗的少女從此陷入極夜長眠。
願這場塵世初雪覆蓋所有黑暗與邪惡,還世界一片純潔。
十丈白雪葬我骨,千裡明月照關山。
這段路,就讓她自己一人獨自走完吧。
看雪就好,别看她的落魄。
最光陰行至半路,頓感一陣冰涼落在臉上,觸及肌膚的瞬間化作一滴又一滴的雪水,如淚一般。
下雪?怎麼會下雪?心中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加快腳程趕回了月神殿。
後山空無一人,唯有琉璃世界與那株孤高傲立的昙花。
香氣馥郁,人卻不在。
“...你又丢下我....”
又騙他....也就他傻,一次又一次上她這個毛賊的當。
他真是個傻狗。
手中水囊掉落在地,辛苦收集的露水盡數灑出。露水、雪水,連同心碎的眼淚,皆被昙花吸收。
瓊樹立于神廟四方的庭院正中,華美的樹冠如巨大穹頂般遮天蔽日。
即便在黑夜白雪之中,它依然綻放着華光,照耀這片土地。
樹下坐着一名劍者,身旁的劍袋已經覆上一層薄雪,看起來在此打坐許久。
意琦行暫别劍神前,威嚴的武者坐在溪邊問了他三個問題:
為何提劍?
為何出劍?
為何收劍?
若是從前的意琦行,會毫不猶豫給出答案,那是他身為劍宿的劍道之心。而現在的他,坐在琅玕樹下閉目靜修,過往歲月皆如卷軸般在腦海中呈現,尋找着屬于本心的答案。
寶劍因曆經世事而收斂鋒芒,但永遠鋒利。
一輪金色的光暈藏在樹間,見他一直凝神聆聽神廟中的萬物之聲,不由得好奇。
他在聽什麼?
白衣劍者一言不發,隻是日複一日的閉目打坐,直至樹靈感應到又有一個熟悉的人前來。
“绮羅生,你怎麼來了?”意琦行有些意外能在這裡見到他,“最光陰與月澈呢?”
“說來話長。”绮羅生将他們在月神殿的遭遇盡數告知意琦行,藏身神樹中的神曦自然也聽到了這番對話。
她因感應到绮羅生身上有月澈的氣息才決定放他進來,沒想到聽到了她性命岌岌可危的消息,心中暗自擔憂。
“聽起來像是聲東擊西之策。寐主奸詐狡猾又躲在暗處不肯現身,最光陰獨自面對他還要保護月澈恐怕力不從心。”意琦行望向身後的巨樹,“這裡有我在,沒人能靠近她,你可以放心。”
“難道...懷羲就藏在神樹之中?”绮羅生擡頭仰望如珠似玉的巨樹,“流光溢彩,風姿華然,當真是世間一奇。若是能屹立至後世,還不知有多少人會趨之若鹜,奉為神祇。”
“你到底是在誇樹還是誇人?她會害羞的。”
“你至今不曾見上她一面,難道就是因為她在害羞?”绮羅生促狹的以扇遮面,“難得劍宿也會被人拒之門外,還是心上人。”
樹靈瞬間羞紅了臉,連耳根子都燒的滾燙。可還未待她平複心緒,這種心動就被體内一股莫名力量吞噬。
怎麼又是這樣...她的身體裡究竟藏着什麼?
“咳...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琅琊台的結界會阻止非此地血脈之人進入,旁人應當無法以外力強行破陣。欲界此次前來注定是無功而返。”
迷達的人馬的确被困于結界之外,對于破陣看起來也是毫無頭緒。绮羅生心中牽挂最月二人,見意琦行與懷羲無虞,便打算即刻原路返回。
在他離開前,神曦偷偷用一陣微風将造化晶元塞入他的袖中,希望能保護月澈平安。
隻可惜,绮羅生終究遲了一步。
【第三時】
“聖花司你這個笨蛋!”小月神拼命擦着眼淚,“怎麼有你這麼蠢的人,保命都不會的啊!”
冷風呼嘯,連綿的大雪将青山覆蓋,已有後世蒼茫雪原之象。
抽泣着擡起頭,小月神望向青白黯淡的天空,伸出手接住片片雪花,“你看到沒有,下雪了。”
“這場雪,是她所化。”
“你...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呢?”
最光陰感受着每一陣風、每一片雪,好像月澈從未離去。
小月神望着天下皆白的模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小殿下這是什麼意思?”绮羅生連忙追問。
“月神殿有一個傳說:當世間再度落雪之時,月亮将因神迹綻放而再度升起,庇佑蒼生。所謂神迹,曆來認為指的就是這株昙花,所以聖花司一直執着于尋找開花的辦法。”小月神走到昙花旁坐下,小小的背影看起來無比落寞,“月神的力量來源于月亮與世人信仰,可是沒有月亮,何來的信徒與信仰。月神傳至我這一代,體内已經沒有多少神力了,也許再過百年,不,也許百年都不需要,神之血脈都将開始退化,直至成為一個普通人。”
“不會的。”最光陰捏緊了拳,“月亮會萬世長存。”
“月神殿的傳說,一定會成真的。”绮羅生想安慰小月神,沒想到擡手之間,造化晶元從袖中掉落,與昙花産生了感應。
雪青色花苞與碧綠長葉逐漸變得晶瑩剔透,葉脈與花絲看的一清二楚,像人的血脈一般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