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裡的俞聞清總是很有愛心，也很小心，連對待那些要被吃的面包蟲都有着憐憫，夾它們的時候都輕手輕腳的，還會關照讓自己一口吞掉，不要嚼一半。

但這次見到和自己養的鳥幾乎一樣的自己，竟然沒想着收留，謝息塵很意外。

他踮着腳走到了床鋪的欄杆這，和以前一樣，探了個小鳥腦袋往下看，正巧俞聞清也擡頭看，謝息塵沒忍住歪了個頭，他好像以前經常做這個動作，有疑問的時候，歪個腦袋，俞聞清就會給他解釋理由。

這次也不例外。

“不是我不願意收留你，是我沒有能力收留你，你跟着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不會有好日子嗎？謝息塵從米糊吃到小蟲子，從紙闆箱睡到墊着T恤的收納箱……

“我以前也養過鳥，和你長得很像，”俞聞清自顧自地說着，“但結果不太好，被……被吃了。”

被吃了！？哪個膽大包天的敢撒這個謊？！

在樹林裡看到收納箱的那會兒雖然知道他已經認為自己死了，可卻沒想到自己死得那麼慘，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要這麼捉弄俞聞清？！

說完話的俞聞清，眼圈又紅了，他把眼鏡摘了，用胳膊抹了一下，雖然沒看到眼淚，卻在衣服上看到有一溜水痕。

手機鈴聲響了，俞聞清看了一眼是媽媽打過來的，不好不接，他趕緊整理了一下情緒後接了起來。

原來是再次和他确認這周回不回來，媽媽說小可已經興奮得要睡不着覺了，連松鼠籠子都空出了一層，正好可以把花生放進去，讓他不用太擔心帶着鳥回來沒地方放，也和爸爸打好了招呼，回來一定不會說他。

俞聞清每一句都應下了，找不到可以不回家的借口，隻能說一定來。

本來還擔心坐高鐵帶着鳥不方便，現在這下好了，鳥也沒了，也沒這個擔憂了，就是一想到這件事，就心裡難受，回去還有個小可要應對，他就更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再次仰頭歎了口氣，又看見了這個低頭看着自己的紫色小鳥。

記憶裡和俞聞可視頻的那次花生還沒有長大，還是個紫色毛絨團子，和眼前的這隻小鳥長得幾乎别無二緻。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俞聞清的心底浮上來。

“那個，”俞聞清嘗試跟鳥說話，“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行。”謝息塵脫口而出。

人眼瞪鳥眼，都傻了。

“啊？”

謝息塵轉了個調子，“啾——”

“哦，”聽錯了啊，俞聞清清了清嗓子，“我周末要回家，之前答應要帶鳥回家看妹妹，可我的……花生，走了，你能不能借我兩天？”

謝息塵突然覺得俞聞清在這裡交不到朋友也不是沒原因的，說話這麼直來直去，裡頭一點兒人情沒有，誰稀得搭理他。

“一次就好了，後面我就會跟他們說，花生病了，然後……就會和他們說出真相。”

你就這麼相信你的鳥死了，謝息塵氣的冠羽都揚了起來。

“如果你聽明白也願意的話，就用嘴，敲一下杠子。”

這方法還是俞聞清等小鳥長大了點才摸索出來的，雖然鳥的腦袋很小，腦容量也不大，但它們普遍聰明，也能大概知道人什麼意思，本來都是動物，也沒什麼隔閡，很正常。

老覺得自己有語言就了不起的人，才奇怪。

誰又知道鳥沒有語言了。

嘴上還沒數落完人，謝息塵的喙就在欄杆上嘣了一下，别看身量小，這聲兒還挺大。

“明天早上就走，今晚你就在這裡住下吧，”俞聞清想了想，還是把陽台的門開了條縫，“你要是不願意的話，随時都可以走。”

謝息塵又在欄杆上撞了一下。

“我怎麼覺得你比花生聰明，”俞聞清滿臉帶着思考，“明明都沒有花生長得大……”

謝息塵氣得連在欄杆上啄了十二下。

俞聞清這裡隻有玉米糊，已經會幻化成人形的謝息塵在這裡吃不飽，他從床上飛了下來，到了陽台的移門邊上，站在俞聞清留的缺口這裡。

考驗這呆子智商的時間到了，謝息塵想。

他沒辦法直接說人話，先對着俞聞清啾啾地大叫了兩聲，直到他看自己了，再對着移門的門框猛啄了三下，揮了揮翅膀，又啄了三下。

“你要出去？讓我别關門？你等着再回來？”

幸好，腦子還是好的，受些氣就受些氣吧。

謝息塵又啾啾了兩聲表示贊同，俞聞清笑了。

剛剛眼睛紅了之後，他就沒戴眼鏡，吸頂燈的光落到了他的眼睛裡，像是揉碎了的亮片，笑起來的時候可比哭好看多了。

謝息塵暗暗下定了決心，俞聞清将他養大，他不會再讓俞聞清哭了。

這點事都辦不好，還做什麼神獸圖騰，不如做一隻雞去吧！

說着小鳥蹬腿兒就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