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狹小的出租屋,他睡在地闆上。
媽媽辭職了,她躺在床上溫聲問:“楊楊,看到你過得好媽媽就開心了。”她能看得出楊皓林身上的衣着,肯定非富即貴。
她背井離鄉來到這兒就是怕楊皓林自己過得苦,不肯告訴自己。
她決定來到這個繁榮的大都市,親眼确認楊皓林過得好,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楊皓林沒吭聲。
媽媽接着問道:“明年夏天要不要回來?”
楊皓林思考了一下,“要,我會帶着爸爸一起回去喝蓮子羹。”
動容的話語,不禁讓人熱淚盈眶。
到了明年,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媽媽沒有發出聲音,他們是一樣的人,會把難過往心底咽,就算不說話,也有無盡的愛表達。
夜晚很快過去,楊皓林打車帶着媽媽去了動車站,媽媽來首都時候坐的是大巴車,暈暈繞繞,到了一個地方迅速就得轉車到達另外一個站,連續颠簸接近一兩天才能到達首都。
“做動車幹什麼,這玩意那麼貴……”媽媽埋怨着,企圖掙脫開楊皓林抓住自己的手。
一趟下來都指不定花上多少。
楊皓林直截了當說:“我票都買完了,退不了了。”
媽媽這才老實下來。
“給你包裡放了些吃的。”楊皓林将身上的黑色背包脫下,細緻地給母親背上。
“我暈車吃東西做什麼。”
楊皓林盯着遠方的檢票口,盯着大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開口:“你也知道自己暈車啊,做動車不容易暈車,要開好久,餓了就吃點東西。外頭還有開水,裡頭給你放了小杯子。”
接着他又絮絮叨叨地講解了怎麼檢票等等一系列會發生的事情後,檢票口大開,母親背着黑包站在隊伍的後排。
刷身份證的那一刻,她轉頭,對着楊皓林揮手道别。
風也無聲,但他聽清了無聲下的:“楊楊。”
難以言說的難過傷感包裹住他,淺棕色的風衣完全裹住他,他的眼睛一動不動注視着那顆黑色的小點直至消失。
沒有想到爸爸出事後,第一次見到媽媽是以這樣收場。
喉結在高領毛衣下滾動,冷峻着臉,轉頭穿過來去匆匆的人群,歡聲笑語,徒留下他一個人孤芳自賞。
生活總要繼續,他還有高額的醫藥費需要承擔。
雙手插兜,出了動車站,口袋裡頭的手機叮咚一聲響起。
消息是林叔發來的:“小楊少爺,今個回來嗎?”
昨天他沒有回去,今個再不回去,實在說不過去。
他低頭打字,涼風瑟瑟,“回的。”
首都的冬天是會下雪的,楊皓林從未見過雪。
莫名有了幾分向死而生的期待。
手機屏幕持續閃亮着,下一秒,屏幕上顯示:“小楊少爺,你在哪,需不需要去接你。”
楊皓林盯着車流湧動的大街,緩緩打下兩個字:“不用。”
脆弱的神經一直在傷感的分離情緒中無法自拔,短時間内不想任何人靠近自己。
郁悶地坐上公交車,頭靠着車窗,感受着車輛緩慢地移動着,像一隻隻爬行的蝸牛,扭捏的走一步休息一步。
到站後,楊皓林下了車,需要走上好一大段路才能到達小區,他将寬大的風衣捆住細幹的腰肢,獨自一個人漫步。
當熟悉的邁巴赫停留在他前面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發現,第一次覺得走路這麼累,這條路簡直是地獄競走道。
他蹲到旁邊,垂着腦袋在地上用手指畫圈圈。
滴滴一聲急促的車鳴響起,楊皓林低垂着眉眼,黑大帥畫到一半不能前功盡棄,他小腿往裡挪動幾步,接着身子也往裡縮。
他已經做出了非常道德的讓路方法,無奈那輛破車還是不肯放過他,遲遲不走,停留在那兒。
接着又按響喇叭,楊皓林惱怒地擡起頭,素質不詳,心情不佳,逮誰嘴誰。
邁巴赫的車燈好巧不巧打在他漂亮的小臉蛋上,他皺着眉頭,眼睛被燈光刺撓地睜不開,郁悶地大喊:“誰啊!這麼沒有素質?!”
大馬路上攔道其實是更加不道德的行為。
黑大帥的右手邊還畫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女人畫了一身裙子,男人沒有臉,隻有手被做了細節。
畫作咒語進行到一半,竟然被無辜打斷。
本來心情就不算好,現在更差了。
在他喊完的下一秒,車燈就關閉了。
楊皓林的視線從黑曜石般的邁巴赫轉移到車牌上,怎麼感覺該死的熟悉。
仔細一看,牌号8888.
……
令人窒息的尴尬畫面,好在他的畫作無人知曉。
林叔從車窗探出腦袋:“小楊少爺!快上車啊!”
林叔真好,還特意從周家開車過來接他。
實在臨表涕零。
他點了點頭,傷感的情緒被這道插曲打岔變得好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