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無法與瘋子共情,不巧的是,邱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跳下窗台,翻滾着落地,遠處人們的驚叫和升騰的火苗宣誓着他的瘋狂舉動已經開始。
白衣被地面的塵土裹挾,邱鶴高舉雙手對着還在迷茫的人們喊:“逃吧!逃吧!或者成為菁華的養分!跑起來吧!”
“瘋子!”季聲聲罵出聲。
司郁轉動門把手,又按了幾下,門鎖傳出無情的“滴滴”聲。
“電子鎖,”季聲聲冷笑,“哈,倒是聰明,但他就沒想過這種電子廢物可以直接暴力破除嗎?”
助手小姐撸起袖子,提着偵探的衣領向窗邊走。
她冷眼盯着樓下花壇中被邱鶴壓倒的一片小花:“跳。”
“什麼?”
“跳。”
被刻意遺忘的對話浮現在玩家腦海,他想起在别墅時助手小姐的玩笑話。
……而現在,玩笑話要成真了。
力大無窮的助手小姐單手拎起玩家,臉上的寒意稍稍褪去些許,露出敷衍的安撫一樣的笑臉來。
司郁的心一跳一跳——是被吓得。
助手小姐将他橫抱在懷裡,腳踩上窗沿,風聲在呼嘯,鬧得人心慌。
還沒等玩家的驚呼穿破厚重的自我約束出口,他們就落在地上。
十項全能的女士就連從二樓翻下也沒弄亂衣服,隻是鬓邊散發的頭發擾亂了視線。
季聲聲将人抛到一邊,眼神死死鎖定邱鶴離開的方向。
司郁按住幾乎要飛出喉嚨的心髒,勸服自己鎮定下來。
助手小姐潇灑地把頭發往後捋,看着遠處的火光笑出聲——盡管依舊是刻意的冷笑。
她沒有回頭:“走吧,去看看瘋子在做什麼瘋事。”
療養院被突如其來的火席卷了,人們尖叫,逃生。
司郁第一次發現療養院内有這麼多人,他們從療養院内的建築物中跑出來,伴随着工作人員的招呼聲。
所有人都向療養院的大門逃去,除了他們。
“我們也像瘋子,”季聲聲扶起摔在地上的老人,繼續向火苗升起的地方走去,“但我的大腦很清醒。”
她嘟囔道:“都怪邱鶴,讓我們也不正常了。”
司郁不敢苟同,就他個人看來,在遇見邱鶴之前,助手小姐就算不上正常人……
火警報警器被竄起的煙霧驚醒,響成一片。
在無數警報聲奏響的樂章中,他們再次走進據說是已經廢棄的區域。邱鶴為了這一天做了多少準備?埋在地下的繩索,跳動的火光與在空中飄散的銀色閃粉映入眼簾,邱鶴站在有肆意生長的野草環繞的陽台上,向地面灑下一片片灰。
以别墅為中心升起的火從空中看是一個玄妙的圖騰,邱鶴抻着脖子,這會兒他還真的人如其名變成一隻鶴了。
由鳥類羽毛織就的大氅拖地,被邱鶴用力甩起,随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白色羽毛,紛紛揚揚的羽毛從天上落下,落進火中,被卷起的火舌燎成黑灰。
斷斷續續的樂曲聲響起,是療養院的晨鐘——那支稱不上精妙的曲子。
邱鶴随着音樂起舞。
腳底是沒有圍欄的陽台地面,懷裡是空蕩蕩的長裙,僅僅是這樣,也讓他露出點滿足。
女人哼唱着安眠曲,如一場曠日已久的夢,邱鶴在愛人的歌聲中抱着白裙旋轉、翻騰。
踮起的腳尖堪堪停在陽台的邊緣,靜止不動了。
“邱鶴——”
遭受蒙騙,選擇與犯人狼狽為奸的從犯終于到了。
八角帽被他按在胸口,似乎這樣就能與已經安眠的稻涼共享同頻的心跳,他無暇顧及邊上的看客,隻顧着對邱鶴大喊:“你說過今晚會讓小涼回到我身邊的!你讓我做的我全做了!他們來了,季聲聲來了,她就在這裡!你該開始了!”
邱鶴遮住了一片陽光。
他背着光,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們都發現了,我在騙你啊。”
可憐的、卻該死的從犯後退幾步,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又被打擊成蒼白:“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
邱鶴歪頭,好像是覺得他好玩:“我為什麼會為了那位我并不認識的女士付出呢?你怎麼會覺得我會為了那位陌生的女士付出呢?”
他蹲下,身軀在半空懸着:“菁華知道,我自私自利,一心為己,她走的時候最擔心的就是我,她怕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菁華總是太聰明,她猜得到一切,哪怕是未來。”
陳不少抖着手掏出一封信:“你不是說因為這封信,你發現自己錯了嗎?你不是說你想要彌補過錯嗎?”
站在上方的男人攤攤手:“是嗎?我想要複活菁華,犯下殺孽就是錯的,幫你複活稻涼就是對的?哎呀呀,做人不可以太雙标啊。”
“不對、不對,”陳不少抓着頭發小聲說,“不對,我是為了小涼,我沒錯…”
“不不不,你不能這麼想,”耳朵靈敏的邱鶴同樣輕聲說,“我們都是錯的,但我知道,我是為了我自己,我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