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雙雙停頓半晌。
終于,苗玉收回目光,開口溫聲答道:“好像是樓上人家家裡的老人去世了吧。”
衛喜沒說話。
但手上幹裂出來的傷口,刹那間,在紗布的纏繞裡,開始隐隐約約的生出幾縷癢意。
她想去抓,複又回過神來,硬生生忍住。
“樓上……”
苗玉“嗯”了聲,轉身走進廚房,背對着衛喜,刻意站在她看不見表情的位置,才輕飄飄地開口解釋道:“就紀嶼家。好像是他奶奶去世了吧。”
衛喜微微一僵,假裝若無其事地應聲:“哦,原來是這樣”。
沒等苗玉繼續說話,她便丢下一句“我先回房間”。
說完,拎着書包帶,大步匆匆進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嗒”一下阖上門。
卧室沒開燈,窗簾也是拉得嚴絲合縫,沒落進半分月光。
空氣好像在濃稠的暗色中停止流動。
衛喜沒急着開燈,先放任自己倒到床上,塌陷在柔潤的床墊中,睜着眼,盯着看不清楚的屋頂,兀自靜靜沉思。
紀嶼的奶奶去世了嗎?
怪不得今天路過他們班的時候,沒在教室後幾排看到他的身影。
他現在正在樓上難過嗎?
會哭嗎?
衛喜抿了抿唇,胡思亂想着,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安慰他、與他一起傷心難過的立場。
她和紀嶼,雖然是同一棟樓的鄰居,實際上并不十分熟悉。
大概就是點頭之交的關系。
雖然兩人還都在三中念高三,但因為不在一個班級,紀嶼可能連她的名字都不太清楚。
三中距離這裡很近,住在附近區域的學生不少。
還有不少高三為了方便孩子上下學、特地租到這裡來的家長。
要把每個同學都認清楚,說來是個大工程。
也怪不得紀嶼冷漠無情。
事實上,衛喜和苗玉母女倆也是兩年前才搬來這個小區,租下了這間房子,并不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居民。
而紀嶼一家卻已經在樓上住了十幾年。
老房子沒有電梯,也不存在什麼公攤面積,就是海城最常見的老公房,一梯兩戶,樓上沒有其他人家,紀嶼家把兩戶都買了下來,打通成一套,裡面住着紀家三代人。
這也是衛喜搬過來之後,過來很久,才從苗玉那裡知道的。
她的性格和她的氣質一樣,陰郁又不讨喜,平常在哪裡都是沉默寡言的樣子,進門出門都低着頭,不會主動與樓裡的鄰居打招呼,自然也無從了解關于紀嶼家的事情。
黑暗中,衛喜無聲地歎了口氣,兩年裡第一萬次痛恨自己的膽怯。
手掌還在隐隐約約地生癢。
她從床上坐起身,去寫字台前擰開台燈。
燈光掀開昏暗與濃稠。
衛喜又将書包裡的筆記本翻出來,打開到折角的那一頁。
一整頁就寫了寥寥兩三行字。
【衛喜】
【兇器、禮物】
【和所有好吃的東西】
這是今天班上幾個女生在讨論的一個娛樂占蔔,叫“你是什麼做成的”,最近在微博上十分流行。
差不多就是在網站裡輸入名字,會跳出來一些關鍵詞語,用一些很有趣的描述來形容這個名字,哪怕僅供娛樂也是很有意思。
衛喜身高中不溜丢,一向坐在教室中間位置。
故而,雖然她沉默寡言地不愛說話,但和那幾個女生坐得近,也有幸成為了查名字測試的樣本之一。
筆記本上面那幾行字,就是網站給出的答案。
衛喜把幾個關鍵詞默念了兩遍,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居然還意外地挺準确。
想了想,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微博簡單搜索了一下關鍵詞,順利找到了那個占蔔網站的地址。
點擊進入。
輸入【紀嶼】兩個字。
頁面稍作停頓數秒,很快顯示結果。
【你是什麼做成的-占蔔結果】
【雪、向日葵
和臉上的紅暈。
紀嶼是這些東西做成的。】
衛喜無意識摸了摸臉頰,回過神來後,一筆一劃地将答案寫到自己的筆記本上。緊跟在自己的占蔔結果後面。
不過,她尚沒有勇氣如同寫“衛喜”的名字那樣寫下“紀嶼”。
所以,衛喜還是用了那個代稱來代表他。
如同過往兩年來的慣例。
——“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