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尼羅尼現在很慌張。
蘭尼羅尼慌張的感覺自己快要發芽了——在那菈中間待久了,确實看到的東西也很複雜,比如相愛的那菈之間會争吵,不認識的那菈之間會大打出手互相诋毀,那菈與那菈之間有時會爆發一種叫戰争的東西,有時數不清的那菈會死去,有時隻有很少的那菈死去。
從誕生開始。
蘭尼羅尼就覺,那菈是整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生命。
那菈的生命那麼短促。
那菈的力量那麼弱小。
但是那菈們聚在一起,就能建出高高的房子,蜿蜒的路,從小那菈到大那菈,他們會奔跑,喊叫,有不同的語言,能畫出不同的畫,蘭尼羅尼喜歡那菈,喜歡那菈的街道,喜歡那菈的歌,喜歡那菈的圖畫。
——在生命的奇迹面前,森林會格外寬容。
草之王有拜托蘭尼羅尼略微看護金頭發的那菈休息,用美夢維護那菈和蘭尼羅尼自己,漆黑的知識躲藏在那菈的頭腦中,安靜的像躲起來的松鼠。
——把危險裹上安全,再一并保護起來?
蘭尼羅尼想。
但是樹葉怎麼能包住大火呢?
蘭尼羅尼有些失落。
——
……
在旅行者帶着他的旅伴趕往化城郭時。
首先卡在了喀萬驿——
“喲,你來的還挺巧。”
迪希雅遠遠沖空打招呼,她的精神狀态相當好,肚子上還有一層紗布沒有拆掉,她看上去還挺高興的“——剛才還有人為的沙暴呢,大風紀官剛剛解決了這件事,吹壞了不少人呢。”
空:?
他十分困惑“人為的?”
“賽諾也來了?他身體怎麼樣了?”
“好問題,而且好多問題——”迪希雅偏了一下頭,示意往遠處看“大風紀官狀态不錯,至少不會突然躺下然後給我來一下。”
“原本要去支援你們的風紀官們被沙暴打了,個個傷的都不輕,還需要我的弟兄們去幫把手,賽諾就趕緊過來處理這個問題了,他恢複的挺快,你不用操心他。”
“沙暴打人……好奇怪的比喻。”派蒙吐槽道。
迪希雅伸手搓搓派蒙的小腦瓜子。
“哈哈哈哈哈你明白意思就行,大概就是有個不知身份的家夥——我猜測應該是風元素神之眼擁有者或者岩元素神之眼擁有者,他用力量造了好幾個小型沙暴把通往沙漠的路封了三天。”
迪希雅說“别說風紀官和教令院的衛兵了,就連駝獸都走不過去,害喀萬驿的人連吃了好幾天沙子。”
空沉思片刻。
“沒抓到那個家夥嗎?”
“沒有,今天早上沙暴就突然消失了,始作俑者跑的連影兒都沒了。”
迪希雅歎氣。
就連她和賽諾都抓不到的家夥,不知是哪來的厲害人物。
“賽諾覺得這和沙漠裡發生的事有關系,也就是那些黑色的怪物什麼的,有人在阻礙教令院的衛兵進入沙漠,而且那人搓的沙暴很有分寸,沒出過人命,傷人也隻是一些稍微嚴重的摔傷,有時候還會憑空從一些人腳底下飛起旋風。”
這些描述……空總覺得腦子裡有那麼一個模糊的猜想,但又不确定,好像他在須彌确實是認識那麼一個風系神之眼使用者……
應該,不是?
他想,在心裡打了個問号。
迪希雅說完,又問道“你們那邊進展如何?”
“碰上了蠍尾十字。”
“果然。”迪希雅笑了笑,裂起的嘴角露出一點點牙齒,顯得有點自得又諷刺“我就知道那群人玩的是假死這一套,她們想幹什麼?”
“事情很複雜,她們……不太好說。”
空不知如何說,搖了搖頭“那群人似乎不打算活下去了,等之後到了沙漠細說吧。”
迪希雅很爽快的點頭,表示理解。
“——好,沒事,那就之後再說,你需要幫忙嗎?”
“暫時不用,你的傷怎麼樣了?”
迪希雅摸了摸肚子,揭開紗布給空和派蒙看“好的差不多了,我比較擔心它留疤,抹了點祛疤的東西。”
“賽諾他正在安排傷員回教令院,現在暫時不在,你要是有急事找他我能在之後幫你轉達的,他之後也需要去——艾爾海森那邊,我和他都去。”
空點頭,表示了解。
“我要去一趟化城郭,然後馬上返回,沙漠那裡我不放心。”
迪希雅很快就想到了那個奇怪的女孩,米娅.布魯伊妲,她感覺這些事情冥冥中自有聯系,但她并不想讓旅行者難辦——熾光獵獸的蠍尾鬃獅雖然果斷直接,但她對朋友有很大的包容,她敏銳的察覺到空的心情不太輕松,應該和沙漠的事情有關。
旅行者說的不放心——
“那個女孩?”
迪希雅問。
她面前的少年對她的話不置可否,移開目光也沒說什麼。
迪希雅拍了拍空的肩膀。
“快去吧,快去快回。”
——
化城郭的巡林官都是自己崗位上的個中好手,經曆了前面兩次緊急情況,他們也都有所準備,所以在提納裡和柯萊離開化城郭後,巡林官們能在物資吃緊的情況下保持整個化城郭正常的運轉。
但是這是建立在居民不外出,采集和補給不出問題的情況下。
空趕到時,眼見着好幾隻巡林犬因為跑的爪子受傷被他們的飼養員心疼的抱回去,他擰起眉毛上前幫忙,一邊詢問情況“——這是在搜查嗎?”
派蒙跟着飄,摸了摸裡面一隻狗狗的頭。
“旅行者大人,說來話長。”
那個巡林官說。
“那就長話短說。”派蒙滿臉痛苦面具“我就說這一路總覺得少了點啥,原來是少給人跑腿了。”
她身後的少年一把把她拽下去悶懷裡。
“巡林官先生,你說——”
“……病患失蹤我們都是有應對經驗的,有個叫凱奇帕羅奇的特殊死域受害者,他的症狀比較嚴重本想移交健康之家的,沒想到他直接掙脫束具跑掉了,現在過去了一周左右依然不見蹤影。”
“啊?凱奇帕羅奇?那不就是——”
派蒙一邊扒拉空的胳膊,一邊拉長了聲音很失望的驚呼。
空皺起眉。
在聽到患者名字的那一瞬間,他想在自己腦門上寫三個問号,但是常年跑活打工的旅行者還是鎮定下來。
“已經找了一周了……再擴張範圍也找不到嗎?”
巡林官把狗狗安置好,給它們磨壞的腳爪上敷藥纏繃帶,一邊幫巡林犬們檢查腿部關節,他邊忙邊說“——附近都找過了,确實已經跑出了我們能負責的最大範圍,唉,昨天出去采集的兩隻小隊也出了問題,連帶采集的食物也有些緊張,有兩個新人在遭遇丘丘人襲擊時跑散了,現在也得去找。”
那個巡林官邊說邊忿忿“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一個兩個腿腳比猴子都快……”
派蒙抱着腦袋,兩隻大眼睛轉起蚊香圈“——阿巴阿巴什麼?誰失蹤了?什麼吃的?丘丘人跑掉了?”
瞧瞧,一堆突發情況——
不過至少比76個蘭那羅好億點點。
空歎氣,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邊看了看天邊發紅的黃昏“……我有一點時間,到明天為止,這裡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
——
當日入夜,健康之家。
蘭尼羅尼回憶着太陽挂在天上時,路過的舞蛇人吹過的蜿蜒的曲子,蘭尼羅尼也摘下一片葉子放到嘴上,開始悄悄演奏蘭那羅的音樂。
蘭那羅演奏的忘我,安撫人們的沉眠。
月光下。
金發的青年靜靜的躺在他的床鋪上,帶着涼意的微風從窗戶吹進,穿堂而過,并不會讓人感到寒冷,這裡的氣候常年如此,健康之家如今的患者在持續康複,很多原本擺滿的床位也空了下來。
一把鋒利的碎片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手持碎片的人看不清形容,十分精準的一路摸到卡維的床鋪旁,緩慢堅決的舉起了手,對準青年的眉心狠狠刺了下去——
頓時刺目的綠色光芒四射,誰都看不見的蘭尼羅尼飄在半空中,頭上的小葉子轉的飛快,一股股力量變成護罩,将那碎片的尖端堪堪阻擋在卡維額頭前,一滴血液從被刺破的皮膚傷口緩緩滲出,來者被阻礙,狠狠咬牙繼續向下刺去,卻無論如何都刺不穿那團綠色光芒,于是他再次擡手,想要用更大的力氣刺下去,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
蘭尼羅尼頭上的小葉子轉的更快了——
“住手——”
一聲爆喝響起。
“住手,凱奇帕羅奇!”
刺殺者見刺殺不成,丢下碎片就想要跑掉,眼見着快要翻出窗戶,陰面一腳把他給踹回了屋裡——
提納裡穿着單衣輕飄飄落地,像隻狐狸一樣伏低身體,兩隻耳朵向後折下,連竄幾步又接着一腳踹倒連連後退的男人,接着起跳旋身,用一般情況下都柔軟并且油光水滑的尾巴狠狠給了凱奇帕羅奇的臉上一下,當場把他抽翻了過去。
這種室内環境根本不可能施展開弓箭或者他總是随身帶的陷阱。
但提納裡可是大巡林官啊。
凱奇帕羅奇咚一聲倒在地上,身體還在下意識掙紮就被動作靈活的巡林官用樹藤紮了個結實——
“呼——”
提納裡拍拍自己的耳朵。
“腳步聲太大,吵得我都睡不着覺——”
他先前的大喊引來了健康之家的醫護人員和衛兵,當然,柯萊先一步趕來,師徒倆還有好些醫生都是穿着單衣,顯然是打算睡覺但又匆匆趕來的。
“師傅!這是……咦??”
柯萊一邊驚訝一邊跑過來。
沒想到已經被摁倒的男人又是一陣爆發,一股勁掙開了提納裡的桎梏,正要站起來,就見柯萊緊跑上來,一提睡衣褲腿,像隻貓一樣先自己師傅一步,跳起來給凱奇帕羅奇腦後上來了一記鞭腿——
凱奇帕羅奇這次幹脆利落的躺下了。
年輕就是好。
倒頭就睡。
“居然能跑到這來——”提納裡擰着眉頭,看了一眼躺着的卡維和其他病人“柯萊,把這家夥先交給風紀官關押前先檢查一下門窗和病人情況。”
剛才那團護住卡維的綠光早就消失無蹤。
隻剩下青年額頭上那點稀薄的血液——提納裡思索着剛才的景象,大緻覺得像小草神的力量。
應該是小吉祥草王在庇護這些病人?
他擰起眉頭。
為什麼是卡維——
刺殺的對象是他,被光團保護的也是他,昏迷兩周的是他,之前突發症狀的也是他,卡維這倒黴蛋不知又沾上什麼鬼東西了,睡了這麼久身體也沒什麼大問題。
甚至久眠都把卡維原本熬夜熬出來的内分泌失調給治好了,眼見着黑眼圈下去,醫生們不知說好還是不好。
能說什麼?
——這特殊死域對卡維還怪好的嘞?
“給化城郭傳信,失蹤的凱奇帕羅奇已經在須彌城中發現,别讓他們再找了。”
“師傅。”
柯萊說道,和其他醫生把整個病房檢查了一遍“他為什麼要對卡維先生下手呢?”
提納裡搖頭,低頭一看“你怎麼光腳出來了?”
“……啊那個,聽見聲音,一時着急。”
“柯萊你先回去穿鞋,剛剛沒有扭傷吧?”
柯萊點頭,但是沒動,一邊欲言又止,一邊紫色的眼睛向下,不知看到了什麼十分認真新奇,冒出一股好奇的光。
提納裡:?
他的小徒弟眼裡放光,幽幽開口道:
“師傅,你腳下有肉墊……咳,也沒穿鞋啊。”
“…………”
——這麼一通鬧,睡也不必睡了,提納裡和柯萊穿戴整齊後,帶了兩個來充當醫護的生論派實習生就去找風紀官詢問凱奇帕羅奇的事情……教令院真是充分利用他這個大巡林官在須彌城幫忙的機會,派了兩個應屆的來他手底下打雜學習,就連提納裡的導師也沒有反對,他隻能姑且收下這兩個實習生來,也算給柯萊做個示範。
凱奇帕羅奇畢竟還是個病人,不能直接拘留起來,這家夥被軟繩五花大綁塞到健康之家單獨的房間裡去。
等到他們來到門前,這男人還是昏迷了一樣安靜躺着。
“把門打開,我進去就行。”
提納裡對身邊的風紀官說。
“提納裡前輩,要不我們和柯萊小姐進去幫你吧……怪危險的。”跟着來的實習生說。
少年搖搖頭。
“不,你們和柯萊都在門口待命就可以了。”
“确定沒問題嗎提納裡先生?”風紀官在開門前又一次跟提納裡确認了一遍“如果沒有靠近的必要,我可以把他控制住——”
在幾個人略有擔憂的目光中,提納裡掏出一隻小小的試管,其中裝着翠綠的液體。
柯萊一愣。
這個試管她是見過的——之前與那位米娅.布魯伊妲小姐同行的時候,提納裡就用這種小小的特殊試管請對方去特殊死域采樣。
那兩個生論派的實習生也有所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