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白石—白的腦袋被超載爆出的紅色和紫色吞沒,然後開始冒濃濃的煙。
怪物的動作又停頓下來。
“……成,成功了嗎?”
派蒙在遠處忐忑問道。
沒有迪希雅在身邊,她一邊拉着受傷的卓拉,一邊還對不遠處的尤金心有餘悸,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
艾爾海森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趕緊退到遠處去,他感覺右邊鎖骨那痛的厲害,好像是骨頭被壓裂了一點,動一動就鑽心的疼,整條胳膊都很難做出大動作。
他沒有吱聲,卻悄悄歎息。
——這樣下去,至少健康之家那裡他給那家夥付了足夠的醫藥費,書記官心想。
他确實不該淌這渾水。
不然以艾爾海森的習慣,現在都已經下班躺在家裡聽着歌看新出版的學術周刊了,他的耳機也不會被米娅捏的跟廢物一樣。
——迪希雅為了不被白石—白躲過那一記超載,死死用腿鎖着戰士的脖子,也就當面吃了那一炸,現在臉和肩膀都火辣辣的痛,她松開腿,不太敢摸自己臉上一大塊被炸傷的皮肉,冰藍色的目光警惕的盯着沒有動作的戰士。
一邊,她正慢慢從對方肩膀上退下來。
空和艾爾海森細細盯着那團煙霧,隻希望這次的損傷能再拖久一些。
他們都有不好的預感——
“迪希雅,下來!”
空大喊到。
女人正将将落地,身後一隻大手就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近在咫尺,而且極為快速,迪希雅隻覺得一股重壓壓在自己頭上,接着腦袋就被整個捏住——迪希雅被捏着頭抓了起來。
她會被捏死。
迪希雅被用力抓住的腦子裡隻剩下這個念頭,神之眼也像遭遇突然危機的兇獸一樣爆發出劇烈的火元素。
白石—白的頭顱在煙塵散去後,露出被火和雷元素燒灼過的慘狀,他之前眼窩裡那枚蠍刺也被超載崩了出去,徒留下焦黑的血肉被污穢一點點修複,現在正轉動混沌的灰色眼睛,令人背脊發寒的盯着眼前這幾個幾次三番阻攔他的人,手上被火元素包裹,但是他毫無感覺。
【你們】
戰士張開了嘴,發出低啞,古老的聲音。
【不該阻攔】
【贊頌冰川……我,處決】
說罷,迪希雅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她的頭顱在不斷加強的壓力下幾乎快要碎裂了,血液先一步擠破皮膚,從臉上滑下。
“夠了!放開她!”
空無法忍受朋友在眼前瀕臨死亡,他不再試圖用任何一種元素力,身上發光的也不再是他曾使用過的任何一種元素,隻是發出似金似白的某種強烈的光彩。
少年再次提劍而起,奮力劈向那隻捏着迪希雅的手。
這次他的刀直直砍進那隻手臂中,在破開僵死的血肉後,空的刀刃狠狠的劈進了戰士手臂的骨頭,這還遠遠不夠,空再一鼓作氣向其中使力,又劈進幾分——
但也到此為止了。
他的刀,再一次被卡在那血肉中,進退兩難。
此時,戰局中的所有人隻覺得絕望爬上心頭,卓拉扶着地勉強爬起來一些,眼看着方才救過自己的迪希雅命懸一線,卻隻能捂着肚子一動不能動。
這個怪物,究竟怎麼才能擊退?
而30分鐘早就到了,他們也沒能按原計劃撤離——
有誰輕輕打了個響指,就像開啟了某個開關。
白石—白停下來捏碎手中女人的動作,迅速将混沌的灰色眼睛投向阻攔他的幾人身後,接着随手一甩,把空和迪希雅一同甩離自己的手臂——
一個女人站在遠處,她手中,上半身,下半張臉都覆蓋着黑色的活體膠質,此時正在用那雙奇異的眼睛無聲的向怪物挑釁。
蠍尾十字現任團長克拉斯妮。
她重新與污穢相融,雙臂張開,像一面面對公牛展開的紅色旗幟。
“——來啊。”
克拉斯妮說道,表情平淡,毫不動搖。
“來啊,來解放我。“
氣氛靜止了一秒。
“不要開玩笑了!你在說什麼!你!”
卓拉差一點就從地上彈起來,因為太過激動,又捂着肚子咳嗽幾聲。
【解放】
戰士低語。
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白石—白将黑刀筆直舉在身前,對着毫無動搖的克拉斯妮,他高大的身影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不,不是消失。
而是過于快速的移動讓他就像消失在了原地。
——這個戰士從一開始,在對付幾個人時就沒有用盡全力過,甚至都隻是小打小鬧,被連番轟炸阻攔許多次才改變主意對他們下殺手,把他們耗的油盡燈枯,這個怪物居然才隻是被消耗了一點皮肉。
這真是太令人沮喪了。
高大的身影瞬間就出現在了女人身側。
接着——
穿腹一劍。
這一劍,再無人能阻攔。
派蒙身邊的女孩發出痛苦的呼喊聲,連滾帶爬的想要撲過去,克拉斯妮卻閉上眼睛,在意識消失前,她那奇異的雙眼将目光投向了她——女人露出一個生澀的笑容。
“我很抱歉。”
——
那無關溫和或冷漠,隻是滿含歉意,卻顯得格外溫柔,濃烈的紅色與綠色,紅的溫暖,而綠則斑駁躊躇。
赤色和濃綠。
就像她這一輩子,從未與自己和解。
接着,克拉斯妮就化為黑色,消失無蹤。
——濃黑被巨刃抽離去一大塊,斑駁的黑色飛向空中,接着,身軀融化碎裂,像摔碎在冰面上的一隻氣泡,輕飄飄的炸開,落到地上,接着在空氣中消失了。
金屬的武器假肢落到地上,粘了些黑色,咕噜噜滾到一邊去。
又死了一個。
卓拉在眼見那個自己認定為母親的女人如此,就這麼在她面前輕易而迅速的死去後,她停下自己向前撲的動作,直勾勾盯着那一攤黑色,捂着肚子的手也垂下來。
——血從溢出嘴角,變成流進心裡。
死了。
那她怎麼辦?
她從獵鷹窟裡厮殺出來,跋涉到此,為此所受的驅趕,激進的推崇,最後她連自己都生命都可以換出去的那份情感就這麼沒了?
她脖子擠了一下,呼吸帶出一口血液來,卓拉把它吐到地上,然後重心向後,手肘短暫支撐,接着重重的躺下去。
“所以說,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期待。”
女孩目光放空,喃喃自語。
這是一個從她懂事起就一直盤踞在心頭的疑問——
“為什麼要生下我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