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不可置信的看着。
他們才出來不到多久。
米娅做到了嗎？
還是……他們都被埋到下面了？
他咬牙，伸手，金色的岩元素還來不及凝聚，空想試試用岩元素去做點什麼，隻覺得腳下突然一滑，沙子受到迅速改變的地形影響，開始像塌陷的大坑中間流去，壓迫，接着壓塌大坑附近的土層。
“旅行者！”
派蒙剛想大叫着飛過去，就被賽諾一把抱在懷裡向後先撤走。
因為落差和充分的沙量，這裡很快會形成一個巨大的流沙漩渦。
緊跟在身後的艾爾海森抓住了空的圍巾。
他抓緊了，顧不上會不會把人勒到，飛出一道綠色光菱，身影一下就帶着旅行者從逐步下滑的坑裡閃了出來。
“退開！”
“人先向後撤一百米！”衛兵們有應對方案，很快就做出了反應。
大量的沙子向坑洞中間流去，很快就把有裂痕的塌陷坑填上了，幾噸重的沙子一層接着一層，像海水填平低窪一樣，很快就看不見那個大坑一點痕迹了。
這種情況，連去挖都做不到了。
艾爾海森放下空。
轉手就摁着自己的肩膀，就近找了一塊石頭趕緊靠了一下，他勻了幾口呼吸，把劇烈的疼痛緩過去。
“他們不會死的，旅行者。”
“……我知道的。”
空低聲說。
派蒙飛過來牽着他的手，想要把他再往後拉一拉，小手卻沒有拉動，她緊張的四處看了看，沙子确實不會再動了，于是派蒙才放松下來一點，把小手輕輕放到空的手臂上。
“旅行者，你還好吧？我剛剛要吓死了——幸好你沒事。”
“沒事，派蒙别怕。”
對上空的眼神。
陪伴他許久的派蒙愣了一下，準确而且快速的理解了此時空的心情，原本想要尋求依靠的話突然就變得不合時宜了。
現在更需要安慰的似乎是她一向強大可靠的夥伴。
“……旅行者。”
小精靈說，把空的手拉起來，很堅定的說。
“絕對沒問題的，那個嘴巴很糟糕的家夥不是也在嗎，米娅她們肯定沒問題。”
空眨了眨眼睛。
被派蒙安慰了呢。
确實需要振作，那米娅的事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異鄉人這麼想着。
她會為了複活一個惡神而經曆更多像屍身被盜，被解剖，死去再複活的事情，如果惡神的複活真的會毀滅世界，那自己最後也會……做不了什麼，真的就什麼都别做嗎？
不該讓惡神複活和幫助米娅。
空想到這，他突然想起米娅那個自言自語的“毛病”，那就跟在和什麼人說話一樣的行為，其實在最早見到米娅的時候，米娅并不像現在這樣拒人千裡，她是可以住在某個地方有自己的社交範圍的，自言自語的毛病并不經常發生。
那個時候，龍宮米娅并不是什麼神明轉世，一開始她做的許多事根本就沒有要複活惡神的迹象。
或許那個時候是因為需要躲着外人？而現在沒必要躲着了？
那個聲音是誰？
他眯起眼睛來。
會不會，和那個聲音有關？
——
後面一聲悶響。
尤金被賽諾一把抓住脖子摁到地上去，這次尤金則完全沒有表現出剛剛面對賽諾時的反擊動作，被周圍幾個衛兵七手八腳摁着，就連腦袋也被賽諾的膝蓋死死壓制。
“………”
少年閉上眼睛，防止沙子進去。
他動了動手。
賽諾這次不打算給他一點機會，手上的長杖迅速貼到了尤金的後心處。
雷光乍起。
“你再動哪怕一根手指，我就在這殺了你。”
惹了沙漠的胡狼，獠牙已經懸在咽喉上，大風紀官的赤色雙眼陰戾兇狠，就跟暗處流光溢彩的鴿血紅寶石，大有說到做到的意思，尤金原本想把臉從土裡挪出來，被賽諾的膝蓋和話語一說，他便沒有動作了。
尤金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消耗掉了被正常對待的機會，他閉着眼睛不說話，就像目的達到那樣安靜的任憑衛兵粗暴的把他捆了起來——在手腳都被捆死之後，賽諾立起身，毫不留情一肘砸下去。
結結實實一肘砸到後脖子上。
少年被這一下子砸的哼了一聲，一下子就跟被抽了筋骨的魚一樣軟下去。
賽諾站起來，他的肚子現在都火辣辣的痛。
無法支援的結果，自己受傷，還有動機不明的行為……這個古怪的小子得先堵上嘴關起來，怎麼說也要看住尤金。
迪希雅七拐八拐挪過來。
看着被四馬攢蹄一樣捆起來的少年，她低頭，确認對方是昏迷了“——“我不覺得教令院能關住他，大風紀官怎麼看。”
賽諾則沒說話。
很糟糕。
因為尤金完全是自願被抓住的。
如果這個小子想離開，或者想幹别的，賽諾其實有預感，他們根本攔不住他。
他看了看遠處。
“——先回教令院休整，你和艾爾海森，旅行者都需要治療，我會留一批人在這裡附近搜尋。”
“目前，先這樣吧。”
——
……
卡維已經和小黑球待了不知道多久了。
沒有時間概念的夢境深處，他趴在地上用頭上取下來的小發卡和小黑球玩跳棋，一會是跳棋，一會很快就又變成五子棋，一邊他的腦子裡還寫寫畫畫着很多想畫但是畫不出來的東西，想着自己那些耽誤了的商單，玩的也是心不在焉。
“啊啊啊——”
卡維突然坐起來一把把坐在旁邊舉着發卡正在思考的小黑團抱起來揉。
“你什麼時候讓我出去啊？”
妙論派的天才卡維，這個漂亮的青年現在頂着個被自己抓出來的雞窩頭，把漆黑的知識橫着抓完豎着揉，最後抓起來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用腦門對祂進行慘無人道的蹭蹭攻擊。
“啊啊啊啊啊我用腦門撞洗你———”
大概搞藝術的人都這樣吧。
漆黑的知識想。
祂用短手拍了拍卡維擠在自己身上的腦袋。
“嗯？撞疼你了嗎？”卡維馬上問。
其實并沒有。
人類隻有百年壽命，跟有幾千年壽命的生命比起來，就像被十多倍速了一樣，高興的快，難過的也快，其中具備創作天賦和滋生靈感的人天生又更容易情緒化，感知也十分敏感，因為他們出色的感知能力，被長期困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難免會發瘋。
卡維已經是很溫柔的那種發瘋了。
——隻是抱着祂一邊猛蹭一邊喊叫。
這個被祂挑選的人類是那種靈魂非常柔軟的人類，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裡，除卻理想，這個人類過的可并不幸福。
【人兒，睡覺】
祂小手拍拍卡維的頭。
“可是不困啊。”卡維擡頭，繼續和祂大眼瞪小眼。
【繼續，教，下棋？】
“嗳，可是已經玩了很久了啊……再玩我覺得我要吐了啊。”卡維倒是很想答應。
他确實一開始感到焦躁的時候，小黑球跟他建議什麼他都會聽，隻是隻那麼幾個動作他翻來覆去一點用都沒有，焦慮到了某個臨界點，在夢境裡也并沒有不舒服，就是心裡憋的難受。
感覺自己要炸開了。
【人兒，複雜】
青年幹脆抱着它躺下，在地上慢慢的滾來滾去，一會擡胳膊，一會翹腿，一會把溫順的小黑球舉起來飛高高。
搖頭晃腦又僵持了一會。
卡維又坐了起來，他的眼睛是剔透的亮紅色，似乎因為想到了什麼而開始發光。
“——”
“要不，你再給我看點那些畫面？”
小黑球暫停了一秒。
然後祂擡起大概是頭的部位，用熒綠色的小豆眼盯着抱着自己的卡維看。
【你不要命了？】
卡維：？
“……等等你怎麼這句話說的這麼熟練？？”
人類的大腦可以創造很多東西，但是不能裝很多東西，之前就隻是看了一點點片段，卡維現實的身體就七竅流血抽搐不止，他自己不知道，完全抱着好奇心想再看。
真的看了，這個人類的腦子非炸掉不可。
漆黑的知識無比熟練的想起以前總說的一句話——人類這種生物，脆的出奇，卻十分聒噪。
或許就是因為那些吵鬧的東西，人類才能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吧。
好可愛啊。
祂摸摸卡維的手背。
但是不行，祂不能讓這個人類死掉，死掉的話，靈魂就會跑到銀色的樹根裡，就沒辦法見到了。
祂的眼睛發出瑩瑩綠光。
銀色的樹根……讨厭，好想全部吃掉。
小黑球以安靜的态度直接拒絕了他，這讓剛剛打起精神的妙論派之光又像上岸的章魚一樣變得軟趴趴，卡維現在處于一個大概知道自己在幹嘛，但是又因為焦慮上頭所以不覺得自己現在有什麼不妥的狀态。
頭發一團亂，衣服也一團糟。
漆黑的知識倒是很樂意幫他。
——其實靜下心來，就跟冥想一樣是很不錯的辦法。
隻是卡維的心裡太多太雜的東西，比如欠款，比如商單，比如甲方，比如建築圖，比如妙論派的工程，比如自己的家人，比如讨厭的室友……甚至街道上喂過幾次的小狗他都要時刻想着，因為心思細膩，所以一根又一根的越來越多，一不小心就會纏的像個巨大的毛線球，導緻他根本靜不下心來。
好人兒，但心很亂。
漆黑的知識看着卡維焦躁的樣子，思索着别的東西。
【可以，吃，記憶】
祂的聲音還是那樣一萬種聲音混在一起的樣子，非常認真的說道。
【吃掉，變成别的】
卡維一愣。
“……你是說，你能把我的記憶換成别的東西？”
【所有人兒不喜歡的，吃掉，都可以，吃掉】漆黑的知識說。
【天上長羽毛的，老朋友，告訴，可以把所有人兒不喜歡的，毛茸茸不喜歡的，綠色葉子不喜歡的，全部吃掉】
漆黑的知識牽着卡維的手指。
【所以，人兒，想不想】
漆黑的夢境外，跨越綠林須彌，幾千年以前，穿盔帶甲的高大女神，手下有着包容一切污濁的，對于地脈十分危險的污穢圓環法則。
既然已經不被生命容納，那早就無所謂了，包容和消化，以千年的價值推動世界向前吧。
——所有不想要的都可以給我。
——畢竟他說。
——污濁的東西，危險的東西，不喜歡的東西都可以……畢竟污穢，可以吞噬一切嘛。
她說。
——畢竟，我是神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