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聯想到之前凱奇帕羅奇跑進來襲擊患者的事情,趕緊抓了件外衣就往外跑,正推門一出來,獸瞳在夜色裡迅速捕捉到了什麼,接着一記重擊敲在大巡林官的後脖子上。
狐耳上的墜子一晃,迅速失去意識的提納裡就被來者端着肩膀半扛起來,悄無聲息的塞回自己的屋裡去。
“……這樣能行嗎?”
“不然?你想殺了他……”
“那不至于。”
兩個黑影窸窸窣窣,吹滅了提納裡房間的燈,迅速又撤了出來。
“趁旅行者不在……速戰速決,你說的可不可靠?”
“試試不就知道了,廢話——”
“真的是,為什麼你還跟過來,一定要這麼幹啊?”
“——”
——柯萊正在燈下抱着自己全軍覆沒的家庭作業悶頭亂改,她的感官并沒有自己的師父那樣靈敏,但也聽見了有門打開的聲音,少女擡起被自己抓的亂糟糟的腦袋,從窗口張望,一眼看見提納裡的房間已經熄了燈。
師父今天睡這麼早嗎?
還想問問他這個字哪寫錯了的……真的麻煩死了。
柯萊抱頭,叼着筆。
跟焦慮的瞑彩鳥一樣咚咚撞桌子。
一陣小風從窗口溜進來,吹動了少女的頭發,一道影子悄悄的摸進屋裡,悄無聲息的走到柯萊身後,在舉起手之前,這人下意識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作業——
嗯……嗯?
是不是錯的太多了……
這麼一看,氣息微變。
就在一瞬間眼前還在煩惱的柯萊就像被碰了尾巴的野貓,頓時像炸了廟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目露兇光,在短短一秒裡居然拔箭,連弓都來不及摸出來,被虐待出來的危機意識居然比五感先一步調動了身體,劈頭就刺向來人。
如果是許多年前的柯萊,這時候都有可能直接張嘴跳起來咬人了——
“!”
那人快速閃過柯萊手裡的利箭,伸手用袖子一揮就拍倒了柯萊桌子上的燈——
沒了光源,少女的視野陷入短暫的黑暗,她都來不及發出多少聲音,就被一隻手抓住了肩膀,被向前一扯,柯萊以為這人帶了近身的道具想要刺她,于是擡腳就蹬。
哪成想這麼一蹬。
那隻手就這她的力氣,把她更快向遠推了一把,導緻根本沒來得及收回腿的柯萊一下子向後倒去,被不知何時站在那的另一個人也是一下子敲在脖子上。
她隻來得及淺哼一聲,身體就軟軟倒下去,紫色的眼睛最後隻來得及看見一點銀光一閃而過。
同樣把她放到床上,熄滅燈光。
“就這一個你還差點失敗?”
“什麼失敗,她反應好快的。”
健康之家外,原本巡邏的衛兵在自己的工位上看似睡懶覺一樣的昏迷着,每個人腦袋後面都有個冷酷的大包,散發着新鮮的熱度。
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
病房區被悄悄打開。
“說實話——”
“……你覺得在草神眼皮子底下偷東西,這事她能知道嗎?她不是能,就是,看人腦子嗎?”
“她又不是透視成瘾,趕緊弄完走,廢話這麼多呢?”
“畢竟也不能指望你給她也揍暈呗……嗳,你能打得赢草神嗎?”
“别說了,快點。”
木門吱呀一聲。
還有些躺在這的病人沒有睡覺,雖然是醒着的,但是已經是昏昏欲睡的狀态了,迷糊中聽見聲音,以為是醫生或者護工晚上在活動,于是翻身伸手拉了一下作為格擋的簾子,這一扒拉,看見漆黑一片。
如果是護工或别的,應該拿着燈進來啊?
病人心想。
風吹的?
“有人在那嗎?”
他低着聲音問,半響也隻聽見其他病人睡覺翻身都動靜,還有幾個睡相不好的在那磨牙放屁的聲音。
“……”
大概是聽錯了吧。
這個病人于是拉上簾子躺下來,把手上的吊水管子撥到床外去。
——将近五六分鐘後。
又是輕輕的,門開的聲音。
這次沒有病人做出反應了,都是靜悄悄的呼吸聲,于是一陣風就順着緩慢打開的門縫溜了進來,昏暗的光線下中,兩個影子隐隐綽綽的落在木地闆上。
他們在每一個病床前停留數秒,然後前往下一個。
真是的,放哪去了。
其中一個人停在靠裡的一張床前,伸手的時候,一股細細的風從他的手裡吹了出去,作為提醒。
“是他嗎?”
“嗯——”
病床上躺着的人,金色頭發掖着紅發卡,白皮膚,面部線條溫和柔暢,五官格外的精緻,正是躺了許久的卡維。
“長的,挺漂亮啊這男的。”
“………”
于是其中一個人迅速抓着卡維的領子把他拽起來,又輕又快的把人從床鋪上提起,扛在背上,相當大的力氣抗這麼一個人毫不費力的,但還沒等兩個人再有下一步交流,就聽見一聲大喊,火光快速打了過來——
其中一人用寬袖子迅速擋住自己和另一個人的臉。
“喂!你們在幹什麼!!!”
之前掀簾子的那個病人大喊道,抓着手裡的火柴來回亂揮“衛兵!衛兵呢!來人啊!!!!”
區區火柴——
扛着人的家夥啧了一聲。
“走。”
他低聲說,扛着人就踢破窗戶跳了出去。
另一個擋在他面前把火光避過去的人影則留在後面擡手就撿起旁邊的一個杯子飛過來,啪一下打飛了那個病人手裡的火柴,把光源徹底打熄就準備跟着另一個人跑掉。
瞬息幾秒,就看見個鳥嘴一樣的銀灰色面具。
喊了幾聲不見衛兵來。
那個打飛他火柴的人也順着窗戶跳了出去,見兩個人跑了,這個病人不敢追,趕緊跑出去到處找衛兵。
病人們陸陸續續被吵醒。
卻發現附近的所有衛兵,醫師和大部分護工都被打暈過去,怪不得喊了半天,除了在這休息的病人和近處的居民,就壓根沒人來——健康之家附近都是種植藥材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農具,不少人抓起家裡的鏟子爬犁,掃帚,拖把杆就跑出來看情況。
“有人把醫生們打暈了!”
“衛兵也暈了!怎麼回事?他們不換班的嗎???”
有幾個病人認得被帶走的是誰,也趕緊說“有人把病人綁架走了!那個卡維先生!卡維先生不見了!去西邊和南邊的街上找風紀官!”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唉!那個劫匪是不是從右邊那跑了!那個人影!快看!”
病人們和藥農們趕緊往右邊去看,注意力集中到空無一物的街道。
嗯?
“………那,确定有人嗎?”
“不确定。”
“所以,犯人大概,跑了吧?有人看清是什麼樣子了嗎?”
“黑得很啊,他們把燈都熄滅了——嗳,裡面有個人是不是長的像鳥啊……………那個是人嘛?”
“不要傳播焦慮,有可能隻是面具。”
“紮卡裡亞先生呢?還有提納裡先生?他們也都被打暈了?”
一開始發現有人闖入的那個病人揮了揮手“應該是面具吧,好大一個鳥的形狀,不過那個人很矮,兩個人都不算高的……本來能看見後面那個抗人的家夥,結果被那個鳥人故意擋住了,狡猾的很。”
——
某個灌木叢裡有人罵了一句“什麼他媽的是鳥人?”
——
“是不是小孩惡作劇?”
“——誰家惡作劇把一整個男人扛走啊?你不是生論派的嗎連這都說不清??所以衛兵怎麼還不過來!”
“生論派怎麼你了,昨天不就是我學姐給你打吊水多紮了一個針眼嗎?她不也給你道歉了嗎?你好好說話行不行?”
“什麼啊?上綱上線的?誰說你學姐了,她紮我的時候那手比我第一次畫測繪的時候還抖——你看看給卡維先生都怼成什麼樣了,仗着人家起不來拿他練手呗?”
“好好好,妙論派的是吧,你哪個導師啊,你信不信我讓你畢不了業啊?!”
“你們倆有病吧!别吵了!”
更多人嚷嚷起來。
一到吵架,這批自诩聰明的各派學者就跟病好了一樣,妙手回春。
在他們吵吵起來的時候,一個影子十分滿意的順着小巷跑出去很遠了,被松綁的衛兵們也被吵醒了,接着他們還得迷迷糊糊爬起來維持秩序——
嘿,更亂了。
——
提納裡起碼是暈了二十分鐘左右的。
腦袋後面老大一個包。
柯萊不知道為什麼比他先醒,正繃着臉在外面和衛兵談話,一聽見提納裡醒了,她嗖一下子竄進屋子裡狠狠的給了他一個兇狠的小抱抱。
“師父,你有點腦震蕩,現在感覺惡心嗎?”
提納裡:?
為什麼大家都被打暈,闖入者好像手上沒有輕重一樣,有一半人腦袋上都有包,有一半人啥事沒有。
“……啊,我感覺好像被馱獸砸了。”
柯萊拿來藥。
“師父你塗一點這個,我幫你把發圈拿過來吧,頭發有些不方便。”
“好,嘶——”提納裡把頭發扒拉起來,在高一點的位置紮了一個小啾啾,他把自己的倆隻大耳朵的耳根揉了揉,然後問到。
“闖入者被抓住了嗎?”
柯萊搖頭。
“那個……衛兵說是一個頭部帶着鳥型面具的人,看不出男女,所以,我覺得有可能是米娅小姐。”
她在這麼說的時候表情有一點點複雜。
提納裡快速眨了眨眼睛。
“告訴衛兵和風紀官了嗎?”
“已經去報告了,卡維先生被帶走了,賽諾師父他不在,已經有别的風紀官來了。”
“是那個人……”
提納裡摸摸自己的腦袋,突然就對為什麼有人被打的格外重有了一點概念,之前被米娅.布魯伊妲揪過一次尾巴,那種悲慘的痛苦簡直深入骨髓。
不過為什麼隻帶走了卡維?
他想。
“柯萊,托人去給書記官傳個信,把這件事告訴他——帶我去病房區看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