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着。
【萊茵…………那孩子失控了,我要封印龍脊雪山,連帶……】
【……睡着了,她并沒有消失】
【她對世界失望至極】
——
——
[流浪者好感度:20]
[流浪者好感度:25]
[流浪者好感度:21……28]
雖然說這個聲音隻有我能聽見。
但是,是不是心理活動有點太頻繁了?這臭弟弟自己想什麼呢能讓這個好感度跟坐過山車一樣啊?
我餘光掃了一眼流浪者。
他倒是雙手抱胸站在後面沒什麼反應。
手上再次凝聚出厚重的污穢盔甲,把手放到了睡着的青年身上,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試圖感應那有什麼東西——
也就是瞬息之間。
我的手在極快的時間裡被一股吸力向下拽,快速貼到了卡維身上。
與此同時。
突兀的綠光沖我面門刺來。
[檢測到重要人物——艾爾海森]
[怎麼又是他——]
還是灰色的頭發,沒穿那件半挂外套的男人——這個不知道怎麼找過來的半養傷狀态人物就這麼出現在流浪者的居所裡,沒有半句話,首先抄着那一對漂亮的長刀就沖我飛過來了一道草元素光菱。
好啊,又是沖我來的。
我把手抽回來,正要反擊,流浪者先我一步閃身向前,一伸手就攔在我和艾爾海森當中。
大有徒手抓人的意向。
還沒等他就要抓住綠色的菱形元素力,就又是熱浪突現,一股憑空出現的火元素籠罩了那一道綠色的能量,将它燒了個精光。
艾爾海森那張帥臉臉色一下變得不好看起來。
就好像完全沒有預料到。
他見偷襲不得手,倒是反應很快的把右手長刀在手裡掄了一圈,反手握住,扭身格擋,将從後方飛過來的一本厚重的像磚頭一樣的書彈了出去。
“啧。”
流浪者在我身側冷哼一聲。
但他也收回了自己的元素力,擋在這裡不再動作,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慢死了。”
他話音剛落,又看幾本書朝艾爾海森砸過來,這個男人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不明朗,沒有繼續擋,而是後撤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一隻火球沖他飛了過去。
那是一本燃燒的書。
要躲這個火球,就非要向側邊撤不可,這艾爾海森人高馬大手長腳長,一退雖然退開了,但也短暫的因為火球的明亮而沒有看清視野裡的全部。
在他後撤沒有來得及站穩的時候,披着袍子的尤金突然現身,膝蓋貼前胸,從他背後橫起一腳,猛地重蹬艾爾海森的後心。
這一下子楞踹的他叫都叫不出來。
艾爾海森差點向前飛出去,為了穩住重心,一條腿在地上當緩沖,快速扭過身想要抵擋,趁這機會尤金緊接着上去又補了一下子,這一腳正中書記官的肩膀鎖骨位置,他知道艾爾海森之前受傷的位置,下手又快又狠——就聽骨裂的細微悶響,艾爾海森痛苦的哼了一聲,手裡的刀掉在地上,他就跟被折斷了手臂一樣摔倒在地上,緩慢沉重的掙紮幾下。
鎖骨啊,那确實很痛。
連續兩個人先後出場,短短幾秒就分出勝負。
我摁着卡維,有了一種當年第一次看敢死隊電影主演打的你死我活的,作為觀衆的奇妙感覺。
“咳,那什麼。”
我說。
“OK,很精彩——”
躺在地上還在大喘氣的艾爾海森沒心思理我,鎖骨斷裂是特别痛的,他現在動都動不了,隻能在地上緩慢扭動。
尤金則好整以暇的站起身來,用腳把艾爾海森趴着的身體踢正。
他看上去倒沒有以前那種雲淡風輕的平淡,身上套的是寬袖袍子,就像跑了很久,有不少汗水的痕迹在臉側沒有幹,甚至呼吸還有一些急促,尤金整理了一下領子,然後擡眼,目光快速掃過擋在我前面的流浪者。
我有道理懷疑,如果不是我和流浪者在,尤金很可能是想把人打死的。
那一記窩心腳,好狠。
“米娅小姐,屋外還有一隊衛兵,已經全部放倒了。”
嚯——
我心裡哦豁一聲。
[——确實是,屋外有兩隊衛兵,都是三三編隊的,一共十二個人,加一個風紀官全部被擊暈了]
[嗯,不好說]
你小子是真變态啊。
終于知道剛剛艾爾海森為啥看見後面還跟着一個尤金的時候臉色不好了,感情這家夥是找了衛兵來的,結果被尤金這個黃雀從後方給端了。
好家夥,這什麼速度啊?
“你——”我正要說。
“你放進來了一個。”
流浪者先我一步說道,眯着眼睛盯着尤金看,神态語氣仿佛又回到他還是散兵時,對待愚人衆士兵時的那種冷戾态度。
尤金這次看向流浪者。
黑色的眼睛平靜幽深,語氣恭敬。
他對流浪者那副口氣隻是最多停了一下下,然後毫無反應的回複“——這位先生說的是,甩掉旅行者大人耽誤了一些時間,是我還太弱小。”
流浪者表情變了一點點。
像是也有一些意外。
我不管他在意外哪個部分,尤金嘴裡既然提到了旅行者,就趕緊順着問“你确定把他甩掉了?那你怎麼找過來的?”
尤金指了指艾爾海森。
“書記官大人的推理能力很強,也總是未雨綢缪,縱觀明察,跟着他自然可以找到。”
艾爾海森喘氣都抖了一下。
從我的角度,我看見他十分克制的瞪了尤金一眼。
好家夥。
你甩掉了空。
你還追蹤過來了。
好家夥。
“米娅小姐,這次應該殺掉他嗎?”
尤金這麼問的時候,伸腿跨在艾爾海森的身上,單手抓住青年的脖子,将他從地上掼了起來,是相當粗暴的半拎起來,大有幹脆就這麼把書記官掐死的意思。
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尤金确實有點針對艾爾海森。
我心裡存疑。
目光瞥了一眼被拎起來的書記官,這個男人三番五次的壞事,确實太麻煩了一些,于是,我想了想——
“扭斷他的手。”
尤金于是單手将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人掼到地上,一腳把艾爾海森踢的背面朝上,為了防止男人逃脫,緊跟一腳踩着艾爾海森的臉壓到地上,少年的眼睛帶着平靜的神色,嘴上說道。
“得罪了,艾爾海森大人。”
另一隻手抓着艾爾海森右臂,向外一扽,掄圓了往背後狠狠一扭,悶在血肉裡的骨裂聲崩一聲。
骨頭從肩膀被别斷了。
艾爾海森發出一聲難聽的嗚咽。
一個用刀的人,既不把他弄死,也不想讓他壞事,自然會想到要直接斷了他的手這個辦法,手斷了如果還是要壞我的事,那就斷了腿扔出去,反正這裡是須彌,艾爾海森又死不了——
少年丢開男人的手臂,并沒有拿開腳,低頭依然在防備艾爾海森任何有可能的動作。
另一邊手臂連着的左邊鎖骨已經被踢斷了,右手一斷,就算艾爾海森手指頭能動,那也拿不起刀了。
我收回目光,撇了流浪者一眼。
“這家夥怎麼找過來的?”
“這很明顯——”流浪者躲開,繼續退到剛才的位置。
“因為失蹤的隻有我們,而你又很特殊,單單是你剛才擋我那一下露出的特征,認識你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他紫色的眸子看向尤金。
“隻不過攪局者這次十分粗心,不受控的因素太多。”
他這麼一說。
我前後聯系,短暫思考了一下。
也就是說,艾爾海森是沒有意識到尤金在身後的,他不以為尤金會來,看上去隻是想打斷我取污穢的過程,然後撤退,給趕到的衛兵和風紀官留出空間拖延時間,隻是沒想到尤金急速趕到把他全部計劃推翻了。
之前這家夥就阻止過污穢強制進入我的身體裡,現在阻止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樣的原因。
腦子裡緩緩打出笨蛋兩個字。
本來以為艾爾海森這家夥挺聰明,結果也是個顧頭不顧腚的。
[他應該是認識這個卡維的,他們兩個都是重要人物]
說的也是,該不會是摯友這種吧。
“你從哪跑過來的?”
我分心問了一嘴。
“借執行官大人和米娅小姐的光,剛被大風紀官大人問過話,從沙漠過來。”尤金輕飄飄回答。
他說執行官的時候,我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尤金說的是流浪者之前還是散兵那會的身份,但剛要看流浪者時才想起來他已經算是被删除人物了,看來有别的執行官在關注尤金的狀态。
多托雷?
我姑且試想了一下,多托雷是有可能這麼幹的,沒等我細想,流浪者伸手拍了我一下。
“别磨蹭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
“那些衛兵昏迷不了多久。”
——
——
卡維還在夢中躺着。
小黑球坐在他的胸口上,兩隻短短的腳向前,學着卡維的樣子也癱着,祂不動的時候,看上去就像一個可愛的,軟軟的球形擺設。
“——”
“唉。”
青年歎氣。
人處于一個看不到頭的無聊狀态時,一開始是給自己找事幹,接着就是厭煩,煩躁,最後喪失幹勁無所事事。
“所以說,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叫你什麼?”
卡維說。
他的眼睛還是像紅寶石一樣漂亮,目光無聊的都發直,盯着上面的黑暗。
“你到底是什麼啊?”
污穢的知識動了動。
【名字?】
“嗯,你有名字嗎?”
在意識到這個未知生物可能沒有名字,卡維一下子就撐起上半身,用亮晶晶的,期望對方否認的眼神迫切的盯着小黑球看。
【有】
他啪叽倒了回去。
“……所以,叫什麼啊?”
唉,要是沒有還尋思給祂取一個呢。
污穢的知識用短短的小手按了一下卡維的胸口,站起來,噗叽噗叽走到卡維臉旁邊。
【朋友,睡着,冰上還沒有人時,給我,叫】
【阿爾斯特】
“阿爾斯特?”
卡維的腦袋因為搜索知識短暫空白了一下,接着他從地上彈起來,腦子裡的信息庫迅速而準确的找見了以前在教令院聽說的一個已經被取消的學科。
這個名字,這不是——
“等等,等等你之前給我看的那個,莫非是屬于冰川古國的神明的?難道是那個利吉恩惡神的誕生?”
他快速把前面的部分聯系起來。
“雖然我知道你是,草神針對惡神的——那居然是——”
卡維震驚道。
他開始努力回想自己看到的東西,從事設計創作的天賦讓卡維本身就具有很高的圖像記憶能力,針對細節,意向的把控和關注非一般人能及,如果現在給他一張紙和一支筆,說不定能把看到的都速寫出來——
可惜的是沒能看到更多。
如果能在看多一點就好了。
從他入學開始,冰川學派就已經在教令院沒落許久了——在卡維的記憶中,那個國家雖然以文化藝術聞名,所留下的藝術類文獻也隻有廖廖幾頁殘卷,那時他還很年輕,想的都是設計和課題,隻是幾頁殘卷并不能給卡維多少幫助。
即便那些書上,有着用白石和黑曜石組建的恢弘宮殿——等卡維之後成為設計師,為了靈感再想起去看,那些殘卷也不知所蹤了。
如果可以,哪個學者不想再看看那些文獻?
目之所及,丈量曆史。
教令院的人也因此格外的不怕死,就算胳膊腿已經因為久坐變得無力,但如果有機會目睹曆史和真實,敢因此獻出生命的絕對不在少數。
自己居然看到了。
卡維想。
他坐在那,目光發直,一直在回想那種被壓在海下的感覺,回想看到的東西。
在他沉思的幾秒裡。
卡維身後站着的小黑球動了一下,祂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突然動彈,用熒綠色的小眼睛專注的看着身邊的人類意識,于是,祂的身體又動了一下。
那種沒有痛苦的被拉扯感終于引起了祂的注意。
污穢的知識擡頭。
有東西在叫祂——
是那個綠色的生命之神嗎?
祂感受着。
在污穢的知識漫長的記憶裡,那位白色頭發,擁有綠色力量的神明是邪惡且恐怖的,那些綠色的力量散發惡臭,鋪天蓋地,兇狠的攻擊着自己,還傷害了自己原本的部分,把祂殘忍的,通過毀壞的方式從她破裂的頭顱取了出來。
被關進罐子裡,過了好久好久。
她沒有遺忘祂,祂還保留着那份激烈的情感,等待她來找回祂。
雷鳴和慘叫,不受控制的怒吼,流水泡着血液,身體被撕裂時震耳欲聾的呼喊,天火洩下,覆蓋冰川,她的人兒在慘叫。
——
祂原本無情也無感。
從沒有讨厭過這個世界的一切。
祂還記得在最初來到這個世界,見到那位的快樂,被拜托的事,祂喜歡的人兒們,祂最喜歡的原初韻律,發着光的引導。
【你,就叫阿爾斯特吧】
原初之人給了她身份。
【那裡的人嗎………你說哭聲?】
【那就拜托你了】
七種元素,七種力量。
即使她被毀滅了,最後也會回到一起,也都一直在一起。
隻是。
好難過。
原來會這麼難過。
時隔千年,回想起被喜歡的東西打碎的事,還是好難過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