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眨了一下眼睛。

米娅是誰？

視野下突然有紅色的暈染，我向下看，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紅色，好暈，什麼都感覺不到。

電流聲吵鬧的要命。

［接入…………她…………意識會……］

［權限……］

我于是有些勞累了，擡起頭，不知是不是用力過猛，我的視角突然向後不受控制的轉動，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我摔倒了？

還以為會躺到紅色裡。

好像停下了。

我擡頭，于是看到那個紫色眼睛的男孩，他的臉出現在我的上方，正在盯着我看。

嗯？

我變矮了？

我困惑的張嘴，感覺有什麼從我鼻子裡裡溢了出去，好像是軟軟的一大塊什麼，和很多水一下子，就和溢水的杯子倒了一樣。

那個黑色眼睛的男孩也出現了。

他耳朵上有什麼在發光。

綠色的光，好讨厭。

［………大腦，已………流……］

那個黑眼睛的男孩在說話，他盯着我的眼睛，說出的話好像變成了拉長的雜音，和腦子裡那個噪音混在一起。

頭上的紫眼睛男孩沒有說話。

他們在幹什麼？

“……攝入…………做……”

——

——

彼時，那個男人這樣告訴尤金，那個殘酷的藍色頭發的執行官下達了【博士】的命令。

“沒有更多軀體，所以不能讓她死。”

“死去的意識會被知識沖散，變成另外一種東西。”

“她的軀體可以以特殊頻率攝取養分，快速再生，哪怕頭消失了也一樣，你首先要學會的——。”

“就是救活她的方法。”

——

少年耳邊的改良版虛空終端發出綠色的光，他一邊摁着那個裝置，一邊目光盯着米娅，觀察着對方飛速下降的血條。

至于艾爾海森吧——

先打暈了丢到一邊去。

污穢知識不是人類能承受的東西，就算是特制的接近輪轉者身份的容器，本質上還是人類，如果隻是片段式的短促記憶，以米娅如今使用的容器強度是可以承受的，但是那份污穢知識具備千年的份額，力量和污染性，直接将她的大腦擠爆了——

［她聽不到聲音］

尤金聽着系統的聲音。

這次的系統來不及對他的再次接入表示困惑［我會控制她的回溯能力，你必須保證米娅的身體能撐到她的意識回複］

［否則無法發動］

真是緊張的情況。

伸手再一次打開了米娅的系統背包，從裡面找出食物來，想要像上次一樣把食物的液體塞到女孩嘴裡，卻發現血液和肉塊将食道堵塞了。

既然嘴巴不行——

他停頓了幾秒，然後轉手抽出一直綁在腿上那把小刀。

［——］

碰——

尤金的肩膀被警覺的流浪者一把抓住，尤金于是擡眼看向這個古怪的少年。

流浪者的表情是大半凝重，并且有敵意和那種他特有的愠怒在的，加上紫色眼睛像壞脾氣的野獸一樣吓人，顯得那張漂亮的臉兇狠可怖，流浪者眯起眼睛，銳利的目光直視尤金——

而且力量奇大，壓制性很強。

尤金餘光掃了一眼被抓着的肩膀，他停頓了零點幾秒。

“你要怎麼做？”

流浪者問道。

尤金的刀使流浪者有了直接把他解決的想法。

“——切開她的腹部，先生。”

尤金說道，迎着流浪者微微睜大的眼睛，平靜的回答道“米娅小姐的身體很特殊，需要快速而且粗暴的攝取養分，她的食道和鼻腔已經充滿了碎肉塊，所以我需要這樣做。”

恢複的原理流浪者知道。

隻是他并沒有尤金這麼快意識到這種粗暴的辦法，他如果要切開誰的肚子，那一般也是用在該死的人身上，是相當折磨人的殺人手法。

刨開肚子救人——

流浪者于是當機立斷奪過尤金手裡的匕首，用眼神警告，并示意少年繼續下一步，轉手扯開已經停止呼吸的米娅的衣服，露出她瘡痍的上半身，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刀刃，毫不猶豫的刺入女孩平坦的腹部，縱向劃開。

米娅沒有焦距的雙眼盯着上方。

嘴巴本能開合。

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自然也知道如何急救。

流浪者作為散兵時，曾利用兇殘的武力震懾所有的愚人衆士兵，使他們乖順，辦事不利，便撕開肚子，扭斷脖子，令他們尖叫恐懼，最後瀕死時通知醫務人員來處理，使所有人恐懼他，但不至于濫殺。

胃距離皮膚極近，隻刨開消化器官而不傷害其他内髒，不多碰斷一根血管。

［她的大腦要流幹了］

系統催促到。

流浪者才剛剛劃開一道小口尤金就将拿出來的所有果子類的食物捏碎，撚在手指尖，直接将糜爛的果肉和果汁快速且利索的塞進肚皮缺口，硬的部分直接丢棄。

事實證明還是有效的。

原本沒什麼反應的米娅開始吐出血肉，她的胸口不停起伏。

流浪者伸手去摸她的後腦位置，另一隻手還用刀刃橫在米娅的腹部中，保持創口不愈合，這一摸，能明顯摸到女孩的大腦在回複………但是，好像一直在回複，卻始終無法長好。

尤金能直接看到米娅的血條。

現在那條綠色的東西正在迅速減少，接着變多，然後繼續減少，再變多。

“繼續——”流浪者對他說。

兩種不同的視角看到了同一種現象，尤金自然不需要對方明說為什麼，隻是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流浪者用手指不斷确認米娅的顱内情況，表情從煩躁凝重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沒有好轉。

大腦在持續缺失。

他盯着米娅的臉，用手去掰女孩的嘴巴，裡面還是不斷溢出來的血和肉塊，源源不斷流失的生命力，即使有充足的營養，這具容器也總會堅持不住，就像在稻妻那樣直接崩潰的。

這不對。

哪裡不對？

難道不應該是米娅來收回這份記憶？

“——”

米娅背包内裝的食物大多是随處可見的果子，簡單的速食，很快就要消耗完了，尤金隻能放低頻率，勉強将自己能看得見的血條保持在一個不會見底的範圍内。

流浪者在腦子裡快速循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關于污穢的事，不斷的回想——

難不成，那個所謂的她，說的不是米娅？

取回污穢知識的，難道不應該是本身就是神明轉世的米娅嗎？

等等………

莫非米娅和阿爾斯特，其實是分開存在的？

這個想法一出現，流浪者猛地意識到他居然從一開始就将米娅的定位弄錯了，一個要複活惡神的人，因為她和惡神的許多相似，于是先入為主的将她當做神來看待，從一開始，阿爾斯特被記錄在世界樹中的就隻是她尋求複活的方法，這麼多年也是直接将輪轉者當做阿爾斯特的轉世看待。

但其實他們完全不一樣。

阿爾斯特的靈魂具備極其少見的分離存在特性，兩種靈魂，也就是神魂和人魂，它們依舊可以一份再分，所以他們選擇将人魂也視作阿爾斯特。

完全不一樣。

之前他也質疑過為什麼作為神明容器的米娅剛剛轉移時那麼孱弱愚蠢，這麼一想就有些理解。

他飛快的思索着——

如果不應該是米娅來取回記憶。

那為什麼污穢的知識會回應呼喚從卡維的腦子裡出來呢？

流浪者腦子裡飛快的得出了一個來不及驗證的結論，他直接托起米娅的上半身，低頭湊近了米娅的額頭，盯着女孩那雙空茫且與衆不同的熒綠色眼睛——

“阿爾斯特。”

流浪者叫出了那個神明的名字。

尤金擡起眼睛看他。

系統的電磁音也消失了。

流浪者的語氣帶着頓悟後的一絲惱怒，無比肯定的，以少年的音色，低沉的響起。

“——你在這裡。”

在他這麼說的時候，食物已然消耗殆盡，血條逐漸歸零，女孩的胸口停止了起伏，頭顱慢慢空癟下去，四肢像無力的布條子一樣散落開。

但綠瑩瑩的神明卻并沒有失去光彩，依舊像往常一樣——

散發着冰冷的熒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