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最開始在稻妻的時候,他幹涉的多一些,米娅是否就會向他展現的多一些?
他想問流浪者的事有很多,比如那天洞窟内的白石戰士,米娅的去向,尤金的來意,深淵的參與,以及愚人衆的目的——他還想問問米娅,那天偶然在須彌城看到的幻想,那冰川上為什麼會有他妹妹的影子,深淵對米娅的刺殺又是為什麼。
很明顯,米娅拒絕了他。
她不接受他。
一層屏障擱在中間,将這些分離成兩個世界。
納西妲為何也要隐瞞呢?
空心裡的疑問過多,讓他一時之間開始反思,自己是對想要幫助米娅的部分更多,還是因為米娅要複活的神明與他妹妹有所關聯而緊抓不放,亦或是兩者都有?
“旅行者,還好嗎?”賽諾的聲音傳來。
“……沒事。”
賽諾以為空對之前跟丢尤金的事還有所介懷,于是斟酌話語安慰道“愚人衆的事你不必擔心,教令院不會讓他們坐地起價的……我在護送時疏忽了,應該跟你們一同出發的——”
“不是那樣的,賽諾。”空打斷道。
他用手拍了一下賽諾的手臂,對賽諾笑了笑“沒事的,我沒事,剛剛就是在想米娅會去哪裡。”
深吸一口氣,遊曆大陸的旅行者呼喚自己的旅伴——
“走吧,派蒙。”
——
……
智慧宮中隻剩納西妲,流浪者和尤金。
流浪者沒什麼要說話的意思,站在旁邊雙手抱胸,一腳前一腳後,餘光盯着尤金,說不上他對尤金是什麼态度。
反正不是好态度。
“感謝草神大人。”尤金說。
“如果不是您網開一面,我早在進入須彌城時就被抓捕了吧。”
納西妲晃晃腳。
“不用這樣說的,你要做的事既然做完了,現在須彌的死域消退,大家都很開心,那位閣下也取走了她需要的東西……”
她有些欲言又止。
尤金擡眼,直接問道“這是您想要的嗎?”
納西妲沒有馬上回答,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邊蜿蜒的草元素藤蔓,那樣子生機盎然,柔軟可憐。
“我也不知道呢。”
流浪者聽她這麼說,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又閉上嘴了。
“想避免你們看到的那個未來,就不能做和那個未來一樣的事。”智慧之神說着,眼睛和發尾發着光。
但要改變多少才能規避呢?
她的表情确實不開心,處于一種脫離普通情緒的一種旁觀感——作為守護世界樹的執政,同時也是智慧之神,納西妲作為布耶爾時,每天自然會看到許多許多東西,世界樹中記錄着整個提瓦特的故事,這讓她下意識養成了一種天然的脫離感。
越是複雜且難以判斷的事,作為神明的她就越要脫離出來,全面的理解它。
她大抵明白這個至冬少年的任務目的。
所以,納西妲說:
“——之後的事,辛苦你了,尤金。”
尤金聽見須彌的神明這樣對他說,他并沒有給出什麼感動的反應,反而擡眼和神明對視。
片刻之後,他垂下眼。
“草神大人客氣了。”
這句回應出現的很微妙,就像是尤金理應得到納西妲這樣的話一樣,理所當然,而且有些隐秘的傲慢——就像納西妲向他托付了什麼,而這個年僅16歲的年輕人類也坦然接下了這項托付一樣。
流浪者在旁,觀感略有些複雜。
關于尤金,曾經作為執行官的他必然也了解到了一些别的事。
這個人類,給他什麼任務他就接什麼。
怎麼訓練他就怎麼幹。
很詭異——
正常人類在唯一的親人去世後本應該會悲痛,被執行官親自帶入軍隊針對訓練也會有焦慮,痛苦等正常情緒産生,接受隻有大概方向的模糊任務時,正常人也會産生懷疑。
但是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就像尤金自己本來應該這麼做一樣。
這個異常所有執行官都看在眼裡,每個人都知道他不對勁——這種不對勁讓尤金這個過于年輕的士兵很容易被感官敏銳且具備好奇心的人關注。
比如達達利亞那個一根筋的武鬥派。
真是笑死人了——
“滿口答應,你最好真的能做到。”
流浪者出言警告道。
事實證明,尤金現在做到了别人都做不到的程度,他能摸清米娅的性格,大概的能力,能與米娅腦子裡的那個玩意建立聯系,所以,流浪者并不信任他。
這個人類會的越多,個人目的越不明顯,越讓他覺得懷疑。
“自然,我會全力以赴。”
尤金禮貌回應,惹的流浪者啧了一聲。
納西妲對他們倆之間的對話沒有過多的關注,她對尤金說“很快我會将找到你的消息轉告愚人衆,不會太久。”
言外之意,不耽誤尤金要做的事。
“謝謝草神大人。”
——
……
卡維蘇醒的時候,他正躺在擔架上。
旁邊躺着他的室友——
艾爾海森被吊着一隻胳膊,另一隻手剛剛被接上,正歪坐在旁邊的病床上,戴着耳機,閉着眼睛,對卡維的醒來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嗯?”
卡維看着他兩個胳膊。
“你……你這是怎麼弄的?”
艾爾海森撇了他一眼,然後啥話也沒說,就把眼睛閉上了。
“卡維,醒了?”
提納裡鑽進屋子裡來。
他耳朵一晃,露出腦袋後面明晃晃一個腫得老高的繃帶大包,晃的卡維一瞬間以為是外面的陽光太亮了。
卡維一臉茫然“……嗯,啊?你腦袋上為什麼包着繃帶?”
提納裡沒有回答,笑眯眯走過來,對卡維伸手。
“來,站起來。”
卡維被他拽了起來。
“走兩步。”
下一秒,他好像覺得自己在剛學走路,咕叽一下子就沖艾爾海森的腿那邊倒了過去,艾爾海森仿佛在躲什麼髒東西,兩條長腿就跟貝殼類的觸角碰到鹽一樣滋溜一下縮了起來。
妙論派天才的臉和邦硬的病床撞了個滿懷。
“?”
卡維想爬起來,手上有點使不上勁。
他發出有點驚慌的“啊????”
“怕什麼——”提納裡走過來把他扶起來重新坐回他的病床上,伸手拿了根筆,在卡維腿上怼了一下。
“啊嗷!疼疼疼!”
“看吧。”
提納裡轉頭對艾爾海森聳了一下肩膀“——都說了他沒什麼問題,現在就是躺的時間太久了,手腳肌肉僵硬,葡萄糖吊的久了,你記得一會餓了不要吃太多,不然要麼從嘴裡吐出來,要麼從後面噴出來。”
卡維一臉驚恐。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昏迷的嗎?”
提納裡看着卡維一臉卧槽,說實話完全不意外,哪有人一昏迷就一整月都過去了的,如果是提納裡自己一睡一個月,醒過來的時候都要被堆積的事務愁死了。
卡維勉強爬起來,一邊活動手一邊四處摸了摸——他給自己做了個多功能工具箱,取名為梅赫拉克,因為那玩意的原型參考赤王核心,具備一些簡單的智能,一般都被他帶在身邊。
他勉強記得,自己是一頭裝進某個黑色的東西裡滑倒了,然後迅速就失去了意識的。
然後——
然後………
嗯?
卡維晃了晃頭,他皺着眉頭努力回想,總覺得還有什麼部分應該是沒想起來的——
然後在他醒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來着?
怎麼想不起來了?
艾爾海森則用餘光審視着卡維的表情。
他并沒有把卡維被劫走因為什麼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卡維昏迷時,他腦子裡就裝着那個引發特殊死域的污穢知識,而他被米娅劫走也因為那個,這東西涉及到層級太高,傳達給除了草神之外的誰都是不必要的麻煩。
況且已經被拿走了。
——當艾爾海森被衛兵叫醒的時候,就隻剩下他和卡維呆在那間亂糟糟的屋子裡,卡維臉上還有些血。
地上大片的血,還有些碎肉塊。
看起來相當慘烈——
那會艾爾海森确實短暫為卡維可能嘎了這個事實做了心理準備,不過好在那些血并不是他的倒黴室友噴的。
看起來,這些事并沒有對卡維造成什麼傷害,一醒來就大驚小怪的,除了餓瘦了,其他都精力充沛。
提納裡一邊對卡維做檢查一邊問一些簡單的問題“——所以?想不起來了?”
“我就記得我摔倒了。”
卡維嘟囔着說。
他現在看着不太高興。
“小梅沒丢吧?當時我好像不小心把它甩出去了。”
艾爾海森閉着眼睛嗯了一聲“你的工具箱沒丢。”
“在你那?”
卡維狐疑的撇了艾爾海森一眼,不過确實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沒丢就行。”
“所以說,艾爾海森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
卡維對着自己的室友上下比劃,表情十分複雜,但暫時還是不可思議的“他——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看上去生活已經不太能自理了。”
提納裡聽他這麼問,想起自己腦袋後面的包。
“被打了。”
“誰打的?”卡維有點難以置信。
艾爾海森是個怎麼樣的人他是了解的。
這麼會把自己獨立在事件之外的一個理智至上主義者,怎麼可能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看上去就跟沖動過被人揍了一頓一樣。
提納裡張了張嘴——
但是他想起來卡維對他們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是完全不知情的,什麼米娅.布魯伊妲,至冬國的士兵尤金,沙漠傭兵,污穢巴拉巴拉的東西,還有前一天卡維自己被劫走,如果要給卡維解釋,那起碼要說上二十多分鐘。
所以提納裡選擇最簡單的敷衍回應。
“說來話長,之後再說。”
為了打消卡維追問的心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話題快速轉到了艾爾海森身上。
“他的肩膀比較嚴重,有一邊的肩胛骨被掰碎了,另一邊鎖骨斷了,得固定半個月,脖子有一點輕微扭傷,牙齒沒有松動,我會幫他找找有治愈能力的學生,柯萊一會就把藥給你們拿來——啊對了卡維。”
“接下來半個月你可能得幫忙照看一下艾爾海森,他兩條胳膊都報廢了,你可以靠這個抵消他給你墊付的醫藥費。”
“——”
果不其然,提到錢,卡維整個人激靈了一下,原本他正在因為艾爾海森的狀況而嗔目結舌。
現在他要變成土撥鼠了。
提納裡翻了翻,略帶一點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幸災樂禍的安慰“哦對了,你有教令院的醫保,那這一部分還比較輕松。”
艾爾海森不鹹不淡補了一句。
“——還有兩個商單違約超時的違約金,我幫你墊付了三分之一。”
卡維的表情開始破碎了。
提納裡一邊說一邊扶着一臉困惑的卡維的肩膀,讓卡維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接着,他露出了一個燦爛到有些詭異的笑容。
“時隔一個月,歡迎醒來哦。”
卡維愣住了。
“等……等等?!”
半響,健康之家的病房裡發出了青年健康陽光的呐喊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