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情況一點也不樂觀。
蒙德一點都不好。
空一路從清泉鎮趕回蒙德城的時候一直在想。
雷澤被那隻慘死的鳥吓到了,選擇快速返回奔狼嶺警告自己的家人,這孩子吓得幾乎炸了毛,渾身都是靜電,飛快的消失在灌木中去——
唉,狼崽子。
迪盧克做了喬裝改扮,他給自己那極具辨識度的紅色長卷發盤進八角帽裡,帶了個大黑框眼鏡,貼了好幾撮紅胡子,從原來的衣服換成了清泉鎮一般商人才穿的衣服,随便找了條肥大的褲子,把神之眼塞進褲兜後,和旅行者一塊趕回蒙德。
不倫不類的——
溫迪則在清泉鎮的岔路口選擇和他們分開,約定了之後在風起地見面。
“我有些事需要處理,之後在老地方再見吧,兩位~”
他輕飄飄的說。
也沒說老地方是哪——
溫迪轉頭走時,他漂亮的臉上神色也并不好看。
——回蒙德的一路上,迪盧克全程都什麼都沒說的埋頭猛跑,他曾經有兩年遊曆在外,長腿全力趕起路來步子又大又快,速度甚至可以的連狼都追不上,一路上空和派蒙被吊在他身後一段距離的位置,兩人一精緊跑慢趕的,天還是亮了。
兩人在城門口的橋前分開。
“迪盧克。”
空問了一嘴,金色的眼睛從不掩飾他的擔憂“你沒關系嗎?”
迪盧克隻轉過來看了他一眼,赤色的眼睛在掩飾下看不出什麼,隻是冷靜的就像是掩飾岩漿的地殼。
“一會見。”
他沒多說什麼話,快而平穩的伸手拍了一下湊過來的派蒙的小腦袋瓜,轉頭拐過橋,就消失在兩個人的視野裡——
“哎!迪盧克——”
派蒙剛剛一直因為飛得太快在大喘氣,現在緩過來一些,她的大眼睛裡,和空如出一轍的擔憂跟着星空的顔色閃爍着。
空伸手拍了拍小精靈的背,幫她順氣。
他們倆就從正門口快速跑進來城,事态緊急,門口的兩個騎士根本就沒打算攔,趕緊讓旅行者先去西風騎士團,空和派蒙一路竄過明顯變得騷動和沉寂的街道,在許多熟人或陌生人的目光中來到了騎士團。
榮譽騎士到了——
大家都看到了旅行者的到來。
在空遠去的身後,巡邏的騎士在大喊着一些緊急通知:
“夜晚盡量不要出門!”
“如果要出門!請向騎士團申請保護——這不是限制自由!”
“教會和騎士團随時待命!”
“稍安勿躁!騎士團和榮譽騎士會保護大家!”他說完,咽了口口水,看得出他也并不安心,但要做出可靠的樣子,最後,騎士大聲的說。
“請堅信,風神會護佑我們的!所以我們一定會保護大家!大家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為了蒙德!”
青年人的喊聲回蕩在空中。
那呼喊遠去,漸漸變成了歌聲。
遠處的西風教堂傳出一陣接一陣的吟唱聲,一聲比一聲高,幾乎都有些尖銳——那一些幫不上忙的好心修女們,在完成日常的工作後,聚在一起向風神以歌祈禱,她們的歌喉那麼好聽,這時候卻有些急促的尋求心安和賜福。
慢慢的,另一種清亮且穿透性十足的聲音加入其中。
——西風騎士團代理團長的妹妹芭芭拉,正雙手十指相扣放在前胸,這漂亮的少女擁有歌唱的天賦,就像清晨的鳥兒,正在沐浴着穿透教堂彩窗的陽光,站在唱詩班的最前方領唱,聲音空靈而平穩。
她與姐姐一樣的金色頭發和金色睫毛發着光。
就像她們的父親那樣。
歌聲具有穩定人心的力量。
教堂中坐滿了人,父母帶着孩子,老人坐在前排,帶着祈禱和焦慮來到的年輕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坐不下的就站在後方。
神是信仰的象征。
而信仰,則是人的心中藥。
唱詩班的歌都流傳多年,為人熟知,多種聲音一齊唱的時候,足矣讓人感到安心和滿足,她們大聲歌唱後,會以百倍去為這座城去做事。
風神固然無處不在。
但人要懂得先行。
一些西風騎士在教堂外調查屍體遺失的情況,同時維持秩序——
“旅行者!”
有個女孩的聲音在騎士團門口響起。
伴随兔子一樣的快速腳步,安柏從旁邊撲也似的沖着空和派蒙跑過來,這個熱情如火的可愛女孩此時擰着眉頭,一把抓起空先拉到一邊來。
“安柏?!”派蒙有些驚喜。
“先等等派蒙——跟我來!”
安柏說。
她拉着空從騎士團的一個後門跑了進去,卻沒有先帶他們倆去琴那裡,而是轉向圖書館——圖書館往日開放的兩扇門,現在已經被鎖上了一扇,安柏沖到門前,對着門口的兩個騎士點了點頭,然後推門而入——
“麗莎!我帶着旅行者到了!”
幾個人一進門,就看見麗莎坐在椅子上,旁邊的桌子旁則靠着有好幾天沒見過的阿貝多。
兩個人顯然在等着空的到來。
阿貝多起身給幾個人倒了三杯紅茶,麗莎一邊打招呼一邊丢了些糖塊進去“哎呀小可愛,好久不見。”
“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吧——”
這次安柏把派蒙想說的吐槽說了出來,雖然是這麼說,她看上去有些着急的推着旅行者坐在麗莎對面的椅子上,然後跑到麗莎旁邊,端起自己的那一杯紅茶噸噸噸就喝,看上去确實是渴了。
麗莎想攔的手擡了一下“哎,你這小家夥……不怕燙啊?”
回應她的是安柏閃亮亮的眼睛。
算了,火元素力使用者都這樣——
她又給安柏續了一杯。
麗莎和安柏的交流隻是個小插曲,阿貝多看空和派蒙都安靜下來了,走過來将一份報告遞給了空,透徹的碧藍色平靜的觀察他們倆的神色,一邊嘴上解釋到“好了旅行者,長話短說,琴現在在外處理事情,所以要事我們直接告訴你。”
“确實需要告訴你們的是——”
“凱亞确實失蹤了,教會和騎士團已經在優先尋找,你們不用太擔心,而且關于凱亞,我有些事要先告訴你們。”
“他失蹤前,就在昨天,托人送來了一份土壤拜托我分析。”
阿貝多和麗莎交換了目光。
麗莎歎了口氣,擡起手,把一個小玩意放在桌子上那是個透明的小袋子,裡面裝着一些土壤——
又是土壤?
空猛地想起須彌和稻妻的土壤來。
——那種腐敗的,種不出活物的土壤。
“似曾相識,對吧。”
阿貝多說,他用手撥弄了一下自己手邊那杯紅茶,看着蕩漾的杯中水波,空聽他這麼說,前後一聯系。
“阿貝多,你的意思是——凱亞如今下落不明與這些東西有關?”
安柏聽到這裡豎起耳朵。
凱亞雖然為人像個狐狸一樣,彎彎繞很多,但是其實她和凱亞關系還不錯,對方多少也是她的前輩和同事,也幫過她很多。
“不隻是有關——旅行者,如果凱亞失蹤前從沒去過須彌或者稻妻,那這土壤隻有可能是他從蒙德的某個地方挖出來的。”
空聽懂了阿貝多的言外之意。
稻妻的土壤現在已經受污染嚴重,基本每天都要靠雷電将軍和大量雷元素使用者協助改善土壤,農産和人民生存收到了嚴重影響。
至于須彌,雖然之前的特殊死域不知為何完全消失,但那種受災嚴重的場景還是讓空心有餘悸。
現在如果連蒙德也——
到底是哪兒的土壤?
“而且,之前将杜拉夫和迪盧克卷進去的那個案件的受害者遺體也失竊了。”
麗莎說道。
“現在這件事是騎士團和西風教會一直封鎖的,都是昨晚一起發生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凱亞和這土壤的出處。”阿貝多繼續說。
“旅行者,案發現場那邊你可以直接進入,不過不要破壞血迹。”
空點了點頭。
安柏在一邊探頭探腦,她倒是很想跟着一起讨論,毛茸茸的腦袋蹭了過去,但是被麗莎一手指頭點在腦門上愣是給怼下去了,麗莎點完還跟哄孩子似的摸摸安柏的腦袋瓜,替她攏了一下棕色的長卷發,揪了揪她頭上的兔耳朵似的蝴蝶結頭飾——“好啦安柏,你先出去,隊長級要開會你還記得嗎?”
“你可是偵察隊長哦~”
“快去吧——”
安柏愣了一下,剛想着急站起來,才發現隻有她要出去,馬上皺起眉毛“等等,讓我聽一下有什麼發現啊麗莎!”
麗莎剛想拒絕。
阿貝多就笑了一下“我是調查隊長,一會也得過去,她和我一起過去吧。”
麗莎看了他一眼。
阿貝多就沖她笑了一下。
麗莎的一雙綠色眼睛微微眯起來,兩個互相交換了好幾個眼神,她才向後靠,歎了一口氣“好吧好吧~聽就聽了,不許自己擅自行動讓琴和我們擔心——之前你總是先走一步,守則還沒抄夠嗎?”
“哎呀———”安柏嘟囔。
阿貝多咳了一聲,示意話歸正題。
“好了,旅行者。”
“現在對外放出的消息是,凱亞他是疑似遇害,能更合理的封鎖作案現場,在他失蹤之前就給我送來了這個信封——其中有微量的污穢反應,雖然已經揮發了。”
“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會失蹤。”
“或者說——”
少年煉金術士的青綠色眼睛中眼波流轉,由于特殊的身世,他的面容精緻,在談論起這些事的時候淡漠平靜,看上去随時都在思考“讓蒙德城變成如今這樣的兇手,凱亞可能發現了,因此遭遇襲擊。”
“兇手也和污穢有關。”
“關系密切。”麗莎懶洋洋補充到。
“對,也可能關系密切。”
安柏皺起眉毛,她眯起眼睛低頭看着空手裡那袋土,在自己常年依靠的直覺下,她突然擡頭問道。
“——阿貝多,污穢看起來是什麼樣?”
阿貝多擡眼“黑色,看上去是會蠕動粘稠的膠體,有時會有臭味,不過一般來說,是更像活着的東西——”
“嗯——而且還會讓人身體不舒服。”派蒙補充到。
安柏的眼睛睜大了,暖棕色中,帶着某種頓悟的光彩。
她看着那袋土。
突然陷入了某種沉默中。
她的神情并沒有隐藏,驚訝的明目張膽,自然讓空,麗莎和阿貝多都注意到了,那是知道什麼才會露出的表情——
那麼問題來了。
安柏知道什麼呢?
——
——
聽到血迹的時候,空和派蒙還沒意識到現場到底多嚴重。
等站到現場。
派蒙在短暫的沉默後,把臉埋到旅行者的圍巾裡。
大片噴濺狀的血迹。
重擊飛濺的血迹。
滾動擦到地磚上的長條形血迹。
大片幹涸圓形血泊,裡面還有粒狀碎塊。
躺在一邊的黎明神劍。
掙紮的血手印。
——這真是凱亞留下的痕迹嗎。
這真的是,那個凱亞留下的嗎?
空擅長戰鬥,但從不這樣虐待對手,向來都是快速制服或者擊敗對手的,他擰着眉毛鑽進現場蹲下就開始查看那些東西,對手必然是使用拳頭,或者圓形鈍物重複多次傷害了凱亞——凱亞能做的就是掙紮,用手在地上留下那些血手的印子。
雖然大受震撼,但空意識到了某些疑點。
如果說凱亞遇到的是殺人兇手。
——那為什麼他沒被殺?
——或者糟糕點說,沒看到屍體?
反之,如果不是殺人兇手,那又是誰要對凱亞下手,花時間虐待一番還将人給帶走?
整個案發現場被西風騎士圈整個圈了起來,方圓幾十米以内沒有任何無關人員,這也是隊長們暗中和代理團長達成的共識,西風騎士團現在都要務是保護民衆和搜尋失蹤的騎兵隊長,但他們在尋找兇手上确實有些力不從心。
人手不足,就連封鎖蒙德城就已經緊巴巴了。
空擡眼。
——某人說的一會見,現在也該到了。
赤紅色頭發的男人蹲在高處牆頭,手裡拿着已經摘下的帽子,冷着臉掃視現場。
“迪盧克——”
迪盧克點頭。
“嗯。”
迪盧克跳下牆頭,悄無聲息的。
他落到地上,沒着急和空核對信息,而是拿出一根羽毛。
“鳥兒是在這附近被擊傷的——也就是說,距離我放出鳥,不過十分鐘昨天的時間,凱亞就在這裡遭遇了襲擊。”
“這麼近?”
迪盧克點頭,繞開空,開始以自己的思路審視現場。
順着血迹,他一步一步向上,眼睛不放過任何一點線索,找到了對應城牆上高高的撞擊痕迹,以那處作為起點,同高度的話——
“他從那裡被襲擊。”
男人指着距離這些血迹有一段距離的高處,那裡确實有一處被撞碎的欄杆。
派蒙先一步飛了上去“當時凱亞在那做什麼?”
迪盧克沒說話。
幾個人爬上那處高台——
如果說從城區主路是完全可以上來的,但是明顯還有一段距離,而且超出了封鎖區,迪盧克現在還是嫌疑犯,萬一節外生枝就不好了。
如果是按照凱亞的習慣……
迪盧克的大腦飛快思考。
那家夥絕不會貿然接觸危險的東西,如果是發現了什麼,最多——最多讓他跑得快一點,凱亞雖然經常在刀尖上亂跑,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但他很少真的拿自己當籌碼。
是什麼東西讓凱亞那樣的家夥都沒有來得及跑,連反抗都做不到?
他曾經在父親死前,和凱亞是配合出色的搭檔,就算是那會和他關系要好的自己,也經常因為凱亞不打招呼就涉險的行為表達過強烈不滿——但凱亞則滿口答應,從此很少讓迪盧克發現了。
他不改,但是他會藏起來。
等等——
赤色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猛地擡頭,走到能俯瞰整個現場的地方,低頭,遠遠的盯着最大片的血迹,那幾個血紅色的掌印。
米娅剛死亡的時候,凱亞曾對那個代為打理米妮拉酒館的青年表達了懷疑——
【那家夥挺可疑,你不覺得嗎?】
某天晚上的會面。
凱亞一邊微醺的把玩着空酒杯,一邊托着臉念叨,懶洋洋的樣子,就跟旁邊酒館的貓一樣,看上去甚至有些困的樣子。
【是嗎】
迪盧克像往常一樣,話說的不多,一邊煞有其事的忙碌,一邊等着凱亞的下一句。
【我知道,離島那邊有進萊艮芬德莊園的酒,你就對此隻字不提?不打算說說?】
迪盧克還是沒什麼回應。
凱亞看他這樣子,表情也變得不爽起來,放下酒杯起身就要走,臨走的時候,他的頭發綁成的長長的辮子在半空中晃了晃,差一點挂到衣領上,臨走歎氣道。
【算了,我會接觸看看的】
【跟你這忙人說了還不如不說】
迪盧克這才偏頭。
【不知底細就去接觸,你做事現在這麼魯莽了?】
騎兵隊長笑,喝了些酒,有點情緒的時候會多說兩句【哈哈,迪盧克,你是第一天知道我不擇手段嗎?】
【魯莽,那就魯莽】
凱亞碰的一聲,将凳子推回原處。
擺了擺手。
他就這樣推門離開了。
【不會妨礙你的,英雄——】
——
——思緒回籠。
迪盧克隻以為凱亞當時是打算來白喝兩口,因為在那之後,那個所謂的米娅的“朋友”也再沒有來過蒙德,凱亞也去忙着别的事情,一切跟往常一樣。
凱亞從不知錯就改——
他隻會——不說——或不讓人發現……
莫非是那個龍宮米娅的“朋友”?
迪盧克幾乎是快速就此想到了稻妻如今的情況。
他先前在那個地下遺迹裡,和龍宮米娅口頭約定了不危害蒙德的約定,以萊更芬德的血脈約定作為交換條件,迪盧克大膽的将自己卷入其中,以為能從惡神的末日裡為蒙德搶占生機——
但他确實有些草率,隻憑直覺這麼做,但忽略掉了另一件事。
那些神明轉世是複活魔神。
還有其他與污穢相關的勢力,那過去那麼大一個古國,怎麼可能就隻有一個米娅在提瓦特為此奔波?
迪盧克直覺不願意将稻妻的現狀與米娅的意願挂鈎,但腐蝕土壤這種事,如果真是她默許己方的勢力去做的……她會食言嗎?
如果她沒有食言。
那這個人是什麼來頭?
是不是他把蒙德攪的雞犬不甯?
為什麼帶走凱亞?而不是殺了他,就像在風起地一樣把屍體丢下?
“旅行者。”
迪盧克問。
“你在騎士團了解了多少。”
空倒是一直在他附近,随時做好交換情報的準備,他隻花了幾分鐘,就把剛剛阿貝多告訴他的所有東西都告訴了迪盧克。
既然迪盧克也知道米娅的事——
空沒有做太多保留,他也對這件事與米娅的關系生疑。
但花時間去找米娅,還是有些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