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龍廢墟。
它是來自過去的遺骨,躺在後代的西北方,這座範圍巨大的廢墟中曾居住過一位誤入歧途的風暴之王,被箭矢與反抗者殺死在高處的宮殿之中。
那位王試圖以禁锢保護人民。
最終弄巧成拙,一切付之一炬。
在那個被風暴禁锢的舊蒙德時代,風暴外是連綿數百年的冰雪,沉睡着風神的少年友人,沉睡着勞倫斯,古恩希爾德貴族的過去的祖先們,像無數毀滅的文明一樣,也飄蕩過旗幟,駐紮過士兵,跑過孩子的雙腳,生長過花草。
反抗的歌聲似乎還在回蕩,對于曾見證過過去的人來說,那歌聲從未散去過。
人影踱步着。
纖細的人形身後的影子拉的很長,逐漸,變作小山一般的大而黑。
青色緩慢的變成金色,黑色的瞳孔拉長,尖銳的黑色冰冷異常。
他們第一次踏上大陸,就來到了這裡,這裡是一切開始的地方——他們的異邦的軍隊也曾進入此地,開放宴會,與人同樂,黑發的女神穿着黑色重铠,高挑沉穩,就在那人群中笑鬧,講話,琥珀似的酒,咕咚咕咚的灌進去,烤肉的油滾燙的滴下來。
那些蒙德人坐在裡面,一雙雙的眼睛,看着他們。
野獸磨着牙。
——在他剛剛成為所謂的利吉恩的處刑之神時,狼就認為,人類是一種多而很難全都殺掉的肉蟲。
甜美多汁,也複雜矯情。
女神告訴他,從今往後的每一天他都必須作為另一個能夠操縱污穢的神明,吃掉并且轉化所謂犯罪的這些人類,把罪孽變成價值,進入那圓形的輪回律法,阿爾斯特是徹底擊敗過他的女神,所以狼選擇臣服,并照做了所有事。
也是因此,阿爾斯特無比信任他和那個精靈。
【我們來自遠海】
女神抱着頭盔站在大陸高處說。
【兩國隔岸相望,初次拜訪,利吉恩願為蒙德效勞,助大家重建家園!】
她的笑容,就像過去千年的每一次一樣一次耀眼。
大家都在笑。
好像真的那麼快樂一樣。
狼磨着牙,緩慢的行走在這裡,踩過每一片有過悠久過去的廢墟,他對一切都記憶猶新。
也就是在這種地方——
最好作為毀滅的開始。
——
——
“我不喜歡這兒。”
黑色的巨大野獸卧在貼近角落的地上說。
“太熱,太吵。”
他太大了,卧在地上時就像一座黑色小山,一身長毛黑的出奇,竟然完全沒有像正常動物似的反光,漆黑的仿佛要将每一絲光線吸進去一樣,一雙很大很大的金色獸眼厭厭的半睜着,吐息像咆哮,看上去十分吓人。
冰川處決之神——狼
巨獸旁邊的白色人影不鹹不淡的說“第一次訪問大陸,你就這副樣子,有點太失禮了。”
這個白色的人,他的眼睛大而黑,黑色的頭發捆成辮子垂在旁邊,面容對稱精緻,非人感極強,正像直尺一樣端坐在那。
海流啼樂之神——鸠琉恩
“少放屁,你如果喜歡跟那些人相處,你也不會跟我躲在這,你不應該陪着阿爾?”
“她——”
鸠琉恩的目光沒動,語氣有些酸“她說要和蒙德的風精靈喝酒。”
“那個新風神?”
狼的身體動了動,發出有些不屑的聲音“是啊,是啊,怎麼一樣都是精靈,他——那麼大一丁點還會飛,你就胖的能在地上踢皮球?”
“那是毛長。”鸠琉恩咬牙切齒。
“我的皮毛很厚。”
野獸哼哼兩聲,繼續嘲笑。
“你們都會唱歌,你說阿爾會不會也把那個風神拿下變成我們的同僚,到時候領唱從你變成你們哈哈哈哈哈哈。”
“——”
精靈閉上眼睛,假裝聽不見。
這種沒有營養的話沒什麼回應的必要,但狼不打算讓他用這種态度回應,用巨大的爪子蹬了鸠琉恩一下子。
嘩啦啦一陣巨響。
“滾開!”
鸠琉恩被創的短促的罵了一句。
狼咧嘴——
——誰叫他變成人的樣子,那麼小一點,一腳就給蹬飛出去了。
他們倆折騰來折騰去,為了不弄出過大的動靜,隻能動動爪子罵兩句,免得吓壞他們脆弱的新友邦居民。
就算是他們離得比較遠了,還是有幾個蒙德孩子互相追逐着跑過離他們有點近的地方,很快在看到狼小山一樣的體型時吓得趕緊跑掉了。
有個孩子沒反應過來,還瞪着眼睛發呆。
狼看向小孩,他露出滿嘴尖牙,故意猙獰了笑了一下,小孩尖叫一聲,吓得屁滾尿流的跑走了。
鸠琉恩看了一眼。
小孩就跟雞鴨一樣,一吓唬就哇哇叫。
鸠琉恩對同僚另有意見。
“你為什麼不用開始的,額,人類的樣子?現在被蒙德人看到可能會引起恐慌。”鸠琉恩說,很不贊同他吓唬孩子的樣子。
“我管他們去死。”
“他們隻需要知道冰川給足了蒙德這些剛剛掌權的反叛者面子,剩下的就等着他們來上貢,或者——他們大陸不知道什麼講究,人形又弱又難控制,也就你這胖貨愛用。”狼又蹬了他一下,被精靈躲過。
鸠琉恩一擡眼皮。
“野狗少叫。”
狼咧嘴。
“你那樣子多可愛,給他們看看,說不定蒙德人會喜歡?比如剛才那種小孩?”
翻來覆去就這些,精靈打算不再理會他的胡亂說話,轉而繼續某個話題“你覺得他們會上貢?”
“嗯?不會嗎?現在誰比利吉恩和阿爾斯特強大?”
狼不以為然。
“不會有誰壓的過她的,問題不大。”
他的鼻子嗅了嗅空氣,然後裂開獸嘴,猙獰的笑道自說自話起來“你猜怎麼着,這地方,罪孽的氣味也很重,革命的血流的到處都是,而所有人都很疲勞,如果現在征服這裡,打敗這些脆弱的蒙德人,把他們都吃了,簡直輕而易舉。”
“結果居然是來幫他們過得更好——”
風暴屏障外的雪原到底和他們的故鄉不一樣,雪下面覆蓋的大片土地,資源可要豐富的多。
利吉恩的争奪已經近百年沒有發生了。
鸠琉恩阖眼。
“出海的初衷不是為了這個,野獸。”
“阿爾斯特帶我們登上大陸,為了展現善意,你不該把冰川的争鬥心帶上這裡,這裡不屬于法則,也不是光征服屠戮就可以的。”他說。
“而且——大陸人不見得有資格信仰她。”
這句話使野獸暢快的笑起來。
“你說這種話真是讓人驚訝,見鬼的善意大使。”
鸠琉恩看他笑的醜陋。
話就又繞了回去,他目光看向人群,又黑又沉“況且,是白石—白讓她走出利吉恩的,他是我們的主人唯一的伴侶,阿爾履行他的遺願也适當支持。”
野獸不嘻嘻了,他狠狠打了個響鼻。
“傻逼。”
——鬼知道罵的是誰。
遠處的篝火猛烈的燃燒,混着人聲,女神大聲的笑起來,把一個小東西從自己的酒杯裡揪出來,那小東西濕漉漉的打了個酒嗝,被女神放到自己肩頭的盔甲上,那看不出一點神樣的小精靈晃晃悠悠的抓着她的頭發不掉下去。
最終還是滑下去了。
長長的黑頭發卷着他,撲簌簌的在半空打滾——
那就是風神,曾是微風中的精靈,也是一開始最警惕的家夥,野獸諷刺的咧了咧嘴,鸠琉恩和他的眼光中是相同的冰涼,現在把警惕隐藏起來,就這麼肆意玩鬧着,真是讓他們看的不爽。
天天抓她頭發做什麼!
無禮東西!
風起。
一個黑發白眼的利吉恩士兵猛地舉起用來當地基切割後的巨石,輕而易舉的修補着戰後建築,利吉恩的人知道如何快速搭建簡單結實的居所,哪怕隻是石頭和一些木頭。
一個利吉恩女士兵抱着兩個失去父母的蒙德的孩子,把他們抱到人群中去拿食物。
東西和勞力像流水一樣。
随着人聲散去了。
他們帶來了許多冰川的魚和幹燥烤制食物,大桶大桶還有漂浮冰花的茴香酒,晾幹的海獸肉,魚是很大的魚,在蒙德的河流中是抓不到的,那些魚大的幾乎可以吞下人,現在被架着,烤的滋滋冒油,魚肉肥嫩,香的能要人命。
這些所有的東西在冰川法則下都有着不同的價格,合在一起就是百分之一百的誠意。
這些所有的東西,價值都由她來支付的。
眷屬不算多樂意,他們兩個思考着,總覺得今年的冰川宴會節要削減接近一半的規模,已經足夠令人不快。
雖然是這樣——
但是還是要适當給笑臉。
舊蒙德與利吉恩接近,就算是隔着遠海,那也氣候十分相似,常年暴雪狂風,山巒就像尖刺一樣在外一層一層伫立,在暴風城的風牆的外面是生命難以存活的嚴苛,蒙德的反抗軍改了名字,打算成立一個騎士團,有不少曾經貴族但是加入反抗隊伍的人自發擔起責任任勞任怨。
改變氣候是一項大工程,在新風神跟阿爾斯特蛐蛐這項計劃的時候,她狠狠嗆了一口酒。
“咳!真的?!”
阿爾斯特驚詫道。
“你計算好了風帶和氣候嗎?不需要我的人幫忙?”
對此,偶爾變成人類樣子的風精靈溫迪一邊揉自己的頭發,一邊無辜的歪頭——
哎嘿~
完全沒計劃呢~
——
“這不是亂來嗎?”
在阿爾斯特轉達了風神的想法後,鸠琉恩第一時間試圖表達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氣候是很頑固的,不是簡單削掉幾座山就能改變的。
“讓他削呗,反正是他自己的地盤。”
狼幸災樂禍“執政嘴上說着沒計劃,指不定他的力量是怎麼運作的,風這東西難說的很,況且他還是個心眼子多的,你他媽替蒙德擔心?”
他用爪子剔了剔牙,跟動物一樣湊近女神的盔甲,用鼻子嗅了嗅她頭發裡的酒氣,笑嘻嘻的問道,巨大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就跟家犬一樣提議“該回冰川了嗎,神明大人?”
女神把頭發塞進盔甲,笑着伸手摸了一把黑色的狼毛。
“你們想家了?”
阿爾斯特說這話的時候,宴會已經結束,也已經是深夜,所有人類基本不是睡着,就是醉暈了,零星幾個需要負責巡邏的人還在打着瞌睡——至于新的風神,還在抱着酒罐趴在半熄滅的篝火旁撅着屁股哼哼唧唧。
完全沒有形象,根本沒有形象。
鸠琉恩對此滿面扭曲。
——如果讓他醉醺醺的撅着屁股滿地爬,那不如讓他直接一頭紮進岩漿裡燒死算了。
隻是大部分人。
他們作為外國的軍隊,入駐還是有些困難。
為了不讓剛剛經曆一場革命的蒙德人毫無安全感,利吉恩的軍隊營地大部分要繞着接近風壁的外圍駐紮,這也是為什麼,兩個眷屬并沒有參入宴會的原因。
蒙德剛有了一個新神,定了人心,阿爾斯特帶着兩位眷屬和軍隊到來,讓兩位看着不太親切的魔神跟着她,不太合适。
——什麼時候要這樣讨好别人。
鸠琉恩的心裡這樣想。
狼的心裡也這樣想。
其實他們的軍隊也這樣想過。
但人類和魔神并不一樣,阿爾斯特到來後,贈送糧食和酒水,又和新風神組織宴會,利吉恩的人真心協助他們,能幹又直接,很快就和蒙德人拉近了距離,也就沒有太多人關注這個問題。
“不如說——這個地方的人類如此少,而且還是新神執政,不如直接攻下?”
狼對阿爾斯特耳語。
鸠琉恩聽見了,送來不贊同的眼刀“你說的什麼東西?”
“本來死傷的人類就很多,再攻占,以這個地方的人類的性格,還會有不少人死掉——更何況新的執政在這出現了。”
狼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他咧咧嘴“這種新起的部落或者國家,按慣例征服或者滅種,以往不都這麼幹?”
“新執政,殺了一個還會再有的不是嗎?”
阿爾斯特一邊笑一邊當野獸在放屁,還拍了野獸的鼻子一下。
“蠢狗。”
“這是天空的意思。”
兩個眷屬停頓片刻,都閉上嘴沒在說話。
又是天空。
——當初阿爾斯特也是遵循天空的意思,真正成為冰川遠海的唯一神,她在幾乎統一整個荒蕪白地和遠海海域的那一天,天空落下極強的力量,某些東西落到她的身上,某個東西落到她的手中。
自那之後,利吉恩的所有人都開始覺醒一種叫神之眼的東西。
能自主使用冰雪是極為神奇的事。
但在阿爾斯特決定登陸大陸的時候,利吉恩所有的神之眼又都消失了——現在,那種天空給的【東西】又出現在蒙德的新神上。
“協助執政上任,然後幫助他們。”
阿爾斯特說。
她瑩綠色的眼睛擡起,望向天空的某個方向,笑了笑。
——其實就是一場遠行,阿爾斯特就像那種什麼使者一樣走遍大陸,給天空選好的七位執政加冕,然後免費給他們或者那些不屬于利吉恩的人類打工。
鸠琉恩和野獸目光對了一下。
跟每一次一樣,鸠琉恩也并不高興,但還是皺着眉頭對他搖搖頭,對同僚要表達的每一句話都不打算贊同,他不贊同把什麼都說給女神聽也不贊同麻煩她,更不贊同她給别人做白工,但狼翻了個白眼,心裡啐了誰一口,繼續把鼻子杵在女神肩頭碎碎念。
“為什麼非要聽那地方的——”
野獸不滿的嘟囔。
“現在的提瓦特,利吉恩是最強盛的王國,還順從他們——”
野獸就是野獸,阿爾斯特哈哈大笑“從此,大陸的人不就知道還有我們一個冰川王國存在不是嗎——都兩千多年了,冰川還沒有和其他國家建交過,這次是個機會。”
她放聲笑着。
河流一般的頭發在身後的地上仿佛黑黑的墨迹。
“如果真的如天空所說,未來會有數個國家出現,提瓦特的未來可真是值得期待。”
看相伴的女神如此高興,狼的鼻子長長呼出一大口氣,他頗為無奈的擡起頭,餘光掃了一眼正看着女神有些發懵的鸠琉恩,都是格局大的,那就大着吧。
他不爽的想着,趴下來。
真是,知道以後還會有對手,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算了,随便了,她高興就行。
鸠琉恩因為阿爾斯特的大笑而愣了一小會,他在思考為什麼天空會有未來會有許多國家出現的預言,他們到來的蒙德,有了新的執政,後面會發展成一個國家是正常的——也就是說,後面像風神那樣的執政也會有好幾個。
現在大陸開始出現許多許多魔神,他們本身并不是一開始就頻繁出現在提瓦特的生命,是天空降下寒天之釘後才數量才增加的。
說實話,鸠琉恩作為真正原始的精靈,對他們還是有一些意見——因為太多的魔神誕生,戰争也像瘟疫一樣開始蔓延。
這将是一場漫長的争鬥。
各地割據。
拉幫結派。
就跟當初阿爾斯特統一利吉恩那時一樣。
這樣的時刻,确實以狼的思維是正常的,這個時候應該警惕利吉恩附近的新起國度——比如現在的蒙德和西南方的那片已經開始混戰,叫做璃月的土地,還有響個不停的海島國家。
他思考着關于魔神的事,想起阿爾斯特宴會上的行動,眉頭始終緊縮。
利吉恩繁榮至此已經千餘年。
最需要防備的就是那些魔神。
交好也是一種方式——隻是。
隻是——
他垂下眼睛,表情平靜下去。
隻是突然覺得隐隐不安。
“阿爾斯特主人。”鸠琉恩低頭說,雙手在袖子裡交疊。“如果前往西南方的戰亂之地,我們準備什麼時候出發,船隊已準備就緒,海流随時待命。”
“嗳?”
阿爾斯特歪頭。
啊,是那片叫做璃月的地方。
“嗯——還需要一段時間。”
“溫迪有計劃引導蒙德人走出風障,向外尋找宜居地,我們需要幫助他們。”
狼趴着,又呼出一大口氣。
鸠琉恩低頭“需要軍隊護送保護,是嗎?”
呼——
“外面的風雪範圍雖然很大,但比起海上冰川的氣候來說,對我們的重甲軍隊來說十分輕松,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蒙德那些沒有防禦風雪能力的人類。”
三位外來神沉默片刻。
阿爾斯特轉身,面對自己的兩位同伴,露出一個笑容,眼睛散發着瑩綠色的微光,與野獸的金色雙眼,與精靈墨黑無光的雙眼彼此相視。
“沒關系的,但是無論如何都有一條。”
野獸和精靈看着她。
“——”
像是講述一條規則一樣,她的目光平靜十分“對于新生執政,和任何魔神——決不允許他們踏足利吉恩。”
某種屬于女神的法則一閃而過。
“如有,滅殺。”
——
——
思緒從千年前回到現在。
是不是每一個故事都喜歡在蒙德這地方開始?
巴克想。
利吉恩,就算與他國建交,就算阿爾斯特與執政交好,就算協議和契約簽訂的再多,它還是孤獨遙遠的王國。
巴克也不由得想。
阿爾斯特鼓勵冰川人民離開冰川,去大陸留學,定居,是否是一種驅趕的方式?
到底是為什麼——走完七國後,關于大陸和執政的事解決後,女神會回來沉睡了那麼久,醒來就開始支持國民走出冰川呢。
野獸總是不願意思考某個結果。
某個會導緻鸠琉恩短暫迷失,接着背叛的結果。
——
【她會離開】
——
巴克停下腳步,青色的眼睛平靜,毫無靈性。
他的手上各拎着兩大團黑色的東西,都有成年人那麼大,被污穢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看不出是活人還是死人,在拖着摩擦過地面的時候,留下斑駁的,不斷揮發着的黑色膠體。
風從東南方吹來。
帶來隐約的琴聲——以及一個少年的聲音。
“——喲,散步到這來了?”
聲音輕飄飄的。
但是毫無友善。
巴克閉了一會眼睛,臉上是緩慢綻放的輕輕的笑容,似乎還在回想過去的事情。
溫迪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輕飄飄的落到不遠處的地上,身體就跟沒有重量一樣,帽子邊的塞西莉娅花被他伸手摘下來,送到風中,被風遠遠的吹走。
碧綠色的眼睛看着背對着他的青年模樣的魔神,安靜的等着。
半響,巴克低下頭——
“人類總是心軟。”
野獸說。
像是歎氣。
但話語并沒有多少之前濃烈的恨和抱怨,似乎因為洩露給溫迪消息的人曾是冰川的子民,所以巴克的話反而顯得有些懊惱和無奈。
溫迪笑了笑。
“你對自己人還是很寬容,還真是野獸的習性。”
在說後半句話的時候,少年的笑容開始緩慢破裂,爬上一絲絲冷漠的神色,話語因為對方在蒙德的胡作非為而發怒,并帶着些嘲諷的意思。
這話不是吟遊詩人溫迪說的。
這話是風神巴巴托斯說的。
巴克沒回應。
——七神因為權柄和元素,對污穢本身侵蝕生命的感官就有天生的排斥,就像之前阿爾斯特在世,他們始終無法真正成為阿爾斯特理想中的所謂“朋友”,大陸魔神本能抵抗着擁有獨立法則和負面力量的她,而阿爾斯特也平淡的接受他們那些隐約的排斥。
溫迪曾是控制的最好的那一個。
他可以貼着那位女神,親密的玩那黑色河流一樣的頭發,跟她咬耳朵,碰杯,一起在山坡上打滾。
——但隔閡是存在的。
風龍廢墟啊。
他第一次見到阿爾斯特的地方。
溫迪想。
——他們曾經調侃過摩拉克斯那老爺子,在第一次與阿爾斯特見面的時候,摩拉克斯就與她大打出手,雖然事後的兩神都對當時的細節絕口不提,那場戰鬥兇險異常,直接導緻了璃月的大部分魔神都不太能接納他們,但阿爾斯特也對摩拉克斯唯一一次釋放的殺意并沒有放在心上。
“摩拉克斯本來脾氣就不好嘛”那時阿爾斯特随口抱怨道,跟他擠了擠瑩綠色的眼睛。
黑色的頭發又涼又軟。
“真是的,怎麼都覺得我是壞蛋啊,你們一個個的?”
她輕松的埋怨到。
溫迪心中歎息——
從久遠的記憶裡回想起那個從黑暗中走出的,黑色重甲的人來,她就像故事裡要毀滅世界的魔王一樣,在那種時候來到蒙德,來到他面前。
真是慚愧。
他想。
【他也曾想殺死她的】
——
——
看上去,巴克還沒來得及污染蒙德?
溫迪拖延着時間,目光落在那兩團黑色的東西上,眯着眼睛繼續問道——“讓我猜猜,裡面是不是有一位是可憐的騎士?”
“你沒殺了他,對吧?”
他目光不動。
聽見這句話,巴克才轉過頭來,連帶着上半身側過來一些,眼睛直勾勾向溫迪看過來,這反應倒是讓溫迪挑了一下眉毛。
那雙青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半響,巴克才出聲。
“當年能削山填海的魔神,現在居然不直接出手與我較量,說這些廢話來拉扯時間,還需要人類來協助?”
這次溫迪沒回應,隻是與他的目光對峙。
巴克的身體完全轉過來。
聲音帶着那種絮絮不止的,就像每一本書裡,走到某一步的反派一樣,喋喋不休,釋放着怨氣“當年——我倒希望你對她惡意相向,巴巴托斯,我希望你别接受我們的到來,反正沒有她,天空依舊會讓你成為七神之一。”
“你不接受我們,然後出言抗拒,或者直接大打出手,又或者讓你的人民警惕的用刀劍對着我們的人民,就足夠讓她沒那麼喜歡你的人民……偏偏,你選擇忍着惡心接受。”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像動物一樣吐了吐舌頭。
“巴巴托斯啊,溫迪。”
“我是利吉恩的處刑之神,對那些惡心的情緒很清楚。”
巴克一隻手放下一團東西,那黑乎乎的東西碰一聲落在地上,那隻手擡起來,指着溫迪,大概是胸口的位置,咧着嘴道——
“你一開始很讨厭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