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領旨回來後,胡小七确實比之前忙碌了許多,常常白天帶兵出去,跟在禦靈閣的道士們身後,将外圍圈住,防止妖精逃脫。而那些道士就負責布陣施法,引出妖精将其捕殺,有些漏網之魚,也都成了胡小七刀下的亡魂,百年修為化為烏有。
這些禦靈閣的道士,雖說是捉妖師,但是也都是低等的道士,尋不來大妖,隻能捉一些不過百年的花妖樹精。在朱焰眼中,跟凡人斬殺無辜孩童無甚差别,然而又怕與小七因此生了嫌隙,再也沒提起過此事,隻能自己想辦法。
“将軍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嗯,今日身上倒是幹淨得很,沒去野豬泥坑裡滾?”
這一日,朱焰正倚着雕花門框想事情,聽得屋外輕甲摔得震天響。不慌不忙地端了杯熱茶,迎着剛回府正在更衣的胡小七走過來。
胡小七心生悶氣,奪過茶盞仰頭就灌,燙得直吐舌頭:“啊!好燙!”
朱焰低下頭,冰涼的嘴唇貼上了他被燙得有些麻木的唇邊,如同火山噴發過後,天降甘霖,枯木燒黑的枝幹被清流覆蓋,冰涼的,甚至有一絲甘甜的味道,很快将他心中的憤懑也一掃而光。
胡小七踹開腳凳,窩進琉璃花窗下放着的一張木榻上,悶悶說道:“最近真是奇了怪了! 連着半個月了,一隻妖都沒捉到,連個妖精尾巴都沒看見,整天跟在那群臭道士身後爬坡下河。他們倒是清閑,畫個符念個訣,盤腿一坐坐半天!本将軍都快成了他們養的軍犬了!”
朱焰坐在他身邊,将他的雙腿放在身上,輕輕敲打着:“這有什麼奇怪的,那禦靈閣本來就是邪門歪道,真正的道士都忙着修仙論道,哪有時間整天去捉這些小妖。要我看,他們不過是學了幾招戲法,蒙對了兩次,沒什麼真功夫。”
“可是陛下吃了他們煉的丹藥,确實感覺氣色不同往年,越發有年輕時的風範。”小七長歎一聲,連連搖頭,“如今陛下對他們已是十分信賴,還去怪我帶兵不嚴,打草驚蛇,要麼就是我們走漏了風聲。真是氣死本将軍了!”
朱焰手上加重了幾分力氣,“将軍,長此下去,可不是辦法。我聽聞北方有蠻族異動,不如将軍請命,外出巡邊,避一避風頭。”
胡小七斜靠着,手裡擺弄起腰間朱焰新做的藥石挂墜,有氣無力道:“實在不行也隻能這樣了。唉,本來呢,我以為他們能找到什麼八隻腳,五個眼睛的大妖怪,也開開眼,才這麼積極。結果都是些毛都沒長齊的老鼠兔子,說他們是妖精,還不如說是長得大了一點的畸形野獸,跟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沒意思,沒意思!還不如打獵有趣。”
朱焰笑道:“原來大妖怪就是八隻腳,五隻眼睛?”
“你别笑啊,那我也是看那些民間神話書裡畫的。那上面說妖精法力越強,越不似凡物,有的有翅膀,有角,有三頭六臂......哦!還有尾巴!就是你上次雕的那隻,我想起有書寫過,有狐生九尾,法力之巅,堪比神仙。”
“哦......聽着就挺厲害的。”
“真想見見九尾狐是什麼樣,聽說九尾狐族多美人,民間有百姓見過它化形成人的樣子,臨河遠眺,見之不忘。”胡小七說着,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鼻尖快蹭到朱焰的下颌,“诶,郎中,你之前在民間行醫,可曾見過這九尾狐?”
“或許...是見過吧...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我也尚且年幼,隻記得被那雙眼睛奪了心魄。”
那雙奪人心魄而不自知的眼睛,此刻正睜大了些,眨了眨,投來羨慕的目光,“啊......你這麼不近美色的人都念念不忘,那必然是絕色佳人。”
“将軍此言差矣,”小七的話未說完,忽被攔腰抱起。朱焰咬開他束發的冠帶,銀絲傾瀉如瀑“下官,可是好色之徒。”
小窗微啟,春夢依稀,鴛鴦交枕,傳來啼烏聲聲。
“郎中...啊...嗯...明日我就去回了陛下...啊...奏請出城巡邊...這次...坐馬車....”
春風拂入室内,莺啼夢醒,胡小七身似蟬蛻,輕盈躺卧,雙目輕合,靠在朱焰懷中,任憑他的手指在自己股間輕撫。
“将軍!禦靈閣的道士來了,求見将軍。”
胡小七聽了,拍床怒起,隔門對着外面喊道:“他們又來做什麼!今日不都已經出去尋過了?”
“他們說算到宮城外清水河畔,有一股妖氣正在聚集,怕是有妖精在那邊出沒,請将軍出馬,前去助其捉妖。”
胡小七暗罵一聲,啐道:“有妖氣,有妖氣,我看他們就是最大的妖氣!妖言惑衆!天天拿着個八卦盤算算算,算出個**。”
“那小人去回了他們,就說将軍已經歇息了,請他們明日再來。”
“诶,等等!”床上的小七扯下蒙頭的錦被,咬咬牙道:“算了,你前腳回了他們,他們後腳就要進宮告本将軍的狀,說我耽誤陛下長生大業,恐有異心。”
胡小七嘴上罵罵咧咧,手上動作倒是沒停下,開始讓朱焰幫自己更衣,束好輕甲:“既然是在宮城外,傳話給守城将徐冰,讓他帶人看緊宮門,我倒要看看,這次又是什麼震天動地的大妖精!要還是耗子,我塞他們嘴裡!”
這邊胡小七剛剛出了府門,朱焰便從後門繞道,也奔着宮門跑去。不合腳的新靴踏過雨後滑膩的石路,他忽然懷念起當年振袖就能騰躍千裡的日子。
“這凡間可真是,神力不讓進,妖法也不敢用,就這麼具□□,活生生真成了凡人。凡人還能坐車騎馬,我為了避開他,隻能靠走。若是讓蛇佬知道,怕是又要嘲笑百年。下輩子得想辦法拜個道教山門,學學他們的符咒術法,隐姓行于人世也好有個助力。”
待他到宮門前時,卻是感覺有些不妙,那些道士算的不錯,老槐樹下幾十團熒光忽明忽暗。有一些朱焰還很眼熟,是前些日子自己剛剛傳過信,讓他們換地方的鼠兔蛇妖。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是山神大人。”
一隻耳鼠突然人立而起,前爪作揖,胡須亂顫。霎時間熒光化作人形,發間還沾着午後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