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山神大人。”

“拜見山神大人。”

......

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草木精怪們跪成一片，叩首高呼。

“噓噓噓！别喊了。”朱焰忙止了他們，壓低了聲音，有些急切問道：“不是跟你們說，往西邊去，離開這裡嗎？你們現在堵在宮城門口做什麼？捉妖師馬上就來了，你們還不快走？”

這時一為首的樹妖，已然化出了人形，施施然行了一禮，對着朱焰畢恭畢敬地說道：“奴紫藤，拜見山神大人，多謝山神大人前幾次出手相救，我們不是次焰山的妖精，也知山神大人向來不理人間是非，此番出面，是大人有好生之德，憐惜我等。”

朱焰對着這群妖精，恢複了山神威儀，神色肅然：“你既然知道，又為何辜負我一番苦心，帶着他們在這裡等死？”

紫藤低眉順目說道：“大人有心收留我們，我們都感激不盡。但是您看看我們這些妖精，道行高一些的，都是草木，無法離開本源太遠；這些能跑能跳鳥獸，又不過隻有百年修為。我們莫說是去次焰山，便是走出這都城，都難于上青天。”

朱焰望了望遠處，似是已經有馬蹄聲響起：“那你們便尋一處無人之地，好生修煉，如今堵在這宮城又是想做什麼？你覺得憑你們的妖法，能鬥得過那些禦靈閣的道士嗎？”

那紫藤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說道：“鬥不鬥得過，是一回事。要不要鬥，是另一回事。我們雖然是妖，但也是吸收天地精華的靈物，并不比他們凡人低等，如何就要受他們欺淩？身為妖族，活得便是肆意自在，若是連光明正大在天地間行走都做不到，那我們這靈種不要也罷！即便是修煉成仙，也是為人坐騎，做人擺設，受人魚肉。”

朱焰痛心疾首說道：“你們都是天地靈種，一族之中百年難得一遇，何必暴殄天物，浪費了這天資。凡人天生如此，已數千年，其之貪心，如秋風野草，燒不盡，斬不斷。妖族如今的境地，也并非殺一人能結束的。你們妄圖與凡人争鬥，分出一片天地，宛若螳臂當車。”

旁邊其他的小妖也紛紛開口，“山神大人，能對我們說這番話，我們已經心懷感恩，我們知道您以妖身入世，是有更重要的事，莫要為了我們耽誤正事。今日一戰，是我們大家一起的決定，是生是死，都無遺憾。”

“是啊，山神大人，我雖然年少，但也不想餘生都活在老鼠洞裡，那我還算什麼妖！”灰鼠精猛地蹿上石階，後腿一道箭傷又滲出血珠，“修煉不就是為了沐浴春光裡，共享歲月長。如今整日躲藏，提心吊膽，非妖族作風！”

眼看着胡小七的身影逼近，朱焰沒了辦法，轉身跑去了宮門旁的一處市集，隐在了人群裡。

胡小七本來懶散地趴在馬上，一看眼前密密麻麻湊滿了近乎人形的妖精們，一下子來了興趣，吐出嘴裡叼着的草葉，指點說道：“喲，這回你們幾個老道士倒沒算錯，還真有妖精，還不少。我說前幾天都跑哪去了，合着湊一起開會呢？來，讓本将軍數數，一隻，兩隻，三......喂，雙頭蛇，你算一隻還是兩隻啊？”

“老子算你爹！”

一隻銀蛇手持丈八蛇矛，拖着長尾，飛速向胡小七襲來，其他的妖精也聞聲而起。跟來的五個老道士原地打坐，手持黃符，以朱砂混着自己的指尖血，快速地在符紙上劃過，扔在半空中，形成捉妖陣法。

“鎖宮門！别讓他們進宮！”那群妖精似乎是早就已經商量好戰術，強壯的妖精對抗着手持兵刃的士兵們；法術高超的那些，也盤腿坐在道士對面，以妖法擋住那半空中形成的陣法；剩下一些弱小的妖精開始打洞鑽牆，往宮城内跑去。

胡小七看着幾隻鼠妖帶頭鑽進了宮門，心中一顫，無心戀戰，手上速度加快，使出了渾身力氣，在道術術法加持下，震退了打上來的刀叉劍戟，下馬往宮城内追去。

“别管門口這些了，跟我走！他們要往明德殿去！”

明德殿是皇帝新修的煉丹房，為了保證丹藥的新鮮，他把書房和寝殿都搬到了明德殿内，除了上朝，就是呆在明德殿中。

一時間宮城内外亂作一團，眼看着與道士鬥法的妖精快要敗下陣來，忽然一陣罡風吹過，妖群中出現了一個戴羅刹金剛面具的男人。

“妖！是大妖！上千年的大妖！”那幾個被震飛出幾丈外的道士，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眼睛裡都是近乎癫狂的喜色，對着符紙大聲喊道：“快通報閣主，那隻大妖現世了！快！”

他們的話語剛落，金剛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搖，原本懸浮于半空中的捉妖陣法仿佛被賦予了生命，驟然間逆轉方向，猶如一張巨大的金色天幕，迅猛地向他們籠罩而來，将他們幾人緊緊束縛其中。這張無形的網愈發收緊，其上的繩索将他們裸露在外的肌膚勒出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深紅色血痕。

幾位道士于夾縫中大口呼吸，口中念念有詞，然而，那陣網卻依舊無情地收縮着，如同一隻水球。終于，伴随着一聲沉悶而駭人的“砰”響，那水球瞬間爆裂開來，血花如同凄美的煙火，在空中綻放，染血的符紙，紛紛灑落。

“紫藤姐，快！阿狸他們有危險！”此時宮門已破，百妖橫行入宮城，熙熙攘攘朝着明德殿奔去，從宮城裡湧出的士兵紛紛持劍擋住他們的去路，一時間血染宮道，魂飛魄散，随着春雨，散進了春風裡。

“紫藤姐，狗皇帝就在裡面，我們進去把他殺了！為妖族報仇！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我們！”一隻斷尾的貓妖，剛喊完，就被胡小七斬殺。

明德殿前，胡小七及一衆将士，滿面血迹，在風雨中順着發絲滴落，融進了地上的血水中。站在殿下的妖精們，有的身披鱗甲，有的揮舞羽翼，眼中閃爍着幽綠的光芒，呲着尖牙，透露出嗜血的野性。

凡人的長刀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嘯聲，劍光如電；妖族的爪牙撕裂雨幕，噴出熾熱的火焰，幻影如風。刀光劍影交織，血肉橫飛，悲壯的号角與凄厲的哀嚎交織在一起。

随着那金剛步入宮門，凡人士兵們應聲倒下，胳膊、腿、手，如同破碎的銅鏡，散落了一地。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