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眼深邃,宛如兩汪深不見底的翡翠湖泊,貴不可言。
本與之相映襯的金發在黑暗中隐去,但因林公玉極好的記憶力,清楚地聯想起它當初在璀璨燈光下是如何熠熠折射光芒。
是他。
林公玉扣着扳機的食指并未松開,謹慎地将槍頭瞄準對方,盡管男人才剛剛救下他。
“……别過來。”
男人恍若未覺林公玉的排斥,也并不為那黑洞洞的槍口震懾,繼續向前靠近幾步,看清了林公玉此時的模樣,目光微凝。
“你受傷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讓林公玉有些恍然,卻沒想出什麼,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現在的局面有多令他難堪。
同樣是在硝煙中逃亡,男人不知是如何做到,站在不遠處光鮮如初,正裝不染一絲纖塵,高高在上地俯視着他。
而他此刻卻半跪倒地渾身狼狽,不止白衣,連臉上和頭發裡都滿是髒污,左腿愈發劇烈的疼痛幾乎将他撕裂,起身都困難,手臂也不慎中槍,鮮血浸染半身。
林公玉猛地攥緊了拳,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自幼時發生那起綁架後,他就再沒淪落至此過。
“這裡位置已經暴露,需要立即撤離。”
那一對綠色瞳孔在黑暗中幽幽明明,語氣淡淡,聽上去并沒有多關心,像隻是置身事外的提醒:“還走得動嗎?”
他看上去太過冷漠,仿佛隻要确定了林公玉沒有救的價值,立刻就會轉身離開。
林公玉收起槍,咬牙撐起身體:“不勞你操心。”
不過片刻又跌坐回去:“……”
空氣默了一瞬。
“得罪。”
男人忽然道,走上前将他打橫抱起。
林公玉又驚又怒,一時都忘記了動作:“你!……”
他并不是一個死要面子的人,知道自己無力後很快便想通,手已經伸在空中,想請求男人幫忙架住他一起走,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驟然抱起。
怒氣剛起了個頭,那雙盈盈綠眸冷冷一瞥,就被壓沒了聲息。
時間緊迫,生死存亡之際當然不該計較太多。
道理林公玉都懂,但是身為alpha,卻被别人以這種姿勢抱在懷中,尤其還隻是個今天剛剛初見的男人……
這還是林公玉第一次與另一個男性靠得如此近。
他在alpha中已經算高,男人竟比他還要高大些,手臂肌肉鼓起,穩穩抱着他大步向前,沒有絲毫顫抖。
炙熱溫度與陌生氣息環繞,還有男人呼吸時胸腔傳來的起伏……
遠處光影搖晃着,林公玉正竭力忽視異樣,忽然借一閃而過的燈光瞥見,視線上方,男人的側頸處,有幾道十分明顯的牙印。
牙印重重疊疊,明顯用了狠勁,咬得極深,想來這背後之人定然是十分在意男人,才會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宣誓主權。
……牙口看起來倒是不錯,十分整齊,就是犬齒太鋒利,看上去應該讓男人流了不少血。
以往也有人不知輕重給他送過omega,林公玉卻對親密接觸有着生理性的厭惡,從來沒碰過一次。
林公玉厭惡地略過男人的側頸,移開視線。
這麼一打岔,再沒有剛才詭異的恥辱感,他奇異地冷靜下來,理智回歸,能夠思考。
“……外面情況如何了?”他低聲問。
“聯邦十三軍團第一時間趕來支援,暴徒以人質威脅僵持不下,後來軍隊收到命令不再猶豫發動猛攻,暴徒死傷大半,剩餘一小部分還在流竄……”
男人頓了下,“找你。”
林公玉眉心微動,他早知自己是暴徒的目标,反倒是男人竟也知道這點,為什麼還不顧危險幫他?
男人骨相深邃,并不是亞東人種的長相,一口亞東聯邦語言卻說得十分标準,毫無口音。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救我?”林公玉突然發問。
“東方秋。”
出乎意料,男人看着冷漠,對他的問題卻都有回應,“救你,自然是有我的利益。”
竟然是東方家的人。
林公玉眉心微挑。
東方秋,他就是那個傳言中那個能改變分化結果的神秘研究員?
他若想借林家的勢,能夠得到林家家主救命恩人的身份,确實足夠值得冒險。
林公玉垂下眼,不知信還是不信。
“别說話。”
男人忽然猛地俯身,彎腰壓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勢将他抵在一側牆後,兩人的胸膛緊密貼合,沒有一絲縫隙。
極低的濕熱氣聲從林公玉耳邊拂過:“有人來了。”
不知男人是如何察覺到的,過了一會兒,遠處才傳來響動。
又是三人小隊,不發一言,隻瘋了一般機械地沉默搜尋。
他們根本是一群亡命之徒,完全喪志自我意識,就算明知外面被包圍生路斷絕,也要在死前殺掉林公玉完成任務。
林公玉屏息,看着探照燈略過他們躲藏的一角,很快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