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潦草。
賴醫師對于家中多了幾口人的事沒什麼反應,本就是飯點,順嘴讓人留下。燕不知放下鹵菜同人告别。
離人語心裡揣度是不是剛剛說的話被人聽見。當着老祖後人的面說老祖宗時日無多實在不像話。
他難得心虛地沒說話。
用過飯後,範小鳳說着要收拾客房,蘇珂連忙拒絕。
“本就訂好了客棧,有個歇腳的地方。小鳳姑娘不用忙。”
範小鳳關心說道,“這離客棧有些距離,你還虛弱着,不如在這歇息一晚?”
離人語本身就是借宿,不是回春堂東家,不好說話。
蘇珂搖搖頭,“隻是使不上勁,又不是什麼大病,走回去還是可以的。多謝小鳳姑娘關心。”
裴雲初也跟着說,“我和師姐一同回去,不礙事的。”
範小鳳笑呵呵地應聲,并不強留。
回去的路上沒幾個人,月光清冷,夜色不算太黑。
巡邏的紅衣衛看見兩人背着怪異的東西,言語并不客氣,叮囑說晚上宵禁無事不能在外逗留,要在二更前回去。
兩人并肩走着,中間隔着距離,步伐并不快。
她看着裴雲初另一邊的肩膀,心下了然。
裴雲初别扭的慢了一步拉開兩人距離,“師姐還是離雲初遠一些好。”
蘇珂回,“好。”
裴雲初攥緊拳頭,“師姐不問問雲初為什麼?”
“不是因為魔劍?”蘇珂抿起嘴角。
前些日子見山無生被破布包裹着,遠遠看去像個幹枯的木乃伊挂在馬上。
今日因蘇珂這遭,先是被丢在街上被人觀看議論,好不容易等主人将它撿回去,沒來得及訴委屈就被關進盒子裡。
這是離人語的建議。
畢竟是神兵利器已經認主,丢掉實在可惜。他根據燕不知所說,直言若是接觸後緻使蘇珂昏迷,不如用盒子裝起來。
恰好回春堂有個木槽,平日裡用來存放草藥,看大小合适,離人語出錢買了下來,又給木槽削薄加上蓋子,往兩頭配上肩繩。
做成個劍盒給了裴雲初。
裴雲初沒了聲音,心中酸脹得厲害,隻覺得半邊身子被見山無生壓得血液不暢,好似沒了知覺。
“雲初。”旁邊半天沒個聲音,蘇珂先是忍不住,“見山無生不會害我。”
“師姐之前也這麼說。”裴雲初語氣帶着後怕,“師姐幾次昏迷皆是因為它,怎麼現在如此笃定?莫不是要寬慰雲初?”
“若是這樣,或許燕前輩做得對。等離了建甯府,我就給它丢到荒山野嶺埋起來,省得害人。”
箱子噼裡啪啦的響起來,約是聽到裴雲初的話,魔劍在裡面撞個不停,強烈地表達自己不滿。
裴雲初心一抖,停住腳步,扶住顫動的魔劍,好一會動靜才平靜下來。
聲響不小,蘇珂看着劍盒的臉色怪異起來。
自從知道系統寄生在裡面,她搞不懂這是魔劍本身的特殊還是系統搞出的動靜。
想來武俠小說哪有這麼聽得懂人話的兵器,系統說過要收集劇情進度消息。
這麼一想蘇珂心裡更加偏向是系統寄生的原因。
她還有很多問題沒問清楚。
解決懲罰程序的機會就在眼前,系統不能丢。
蘇珂站在他身旁,眼神落在劍盒上,思慮片刻勸說,“魔劍有靈,聽得懂小師弟的話。說不定他知道師弟不願,自然不會害我。”
“若是不信,不如在叮囑它、吓唬它、威脅它。”蘇珂緩緩靠近,認真地思考着可行方案,“我再試試,安了師弟的心。”
裴雲初眼神灰暗,一時間沒有動作。
“一會碰你,你可别像之前那樣,不然師弟真的會将你丢出去。”她停在劍盒前,聲音輕輕柔柔,好像對面真的站着個人,
“要是把你丢了,你可就沒有主人了。若是你聽得懂,就在動一下,像剛剛那樣。”
她祈禱着劍中的系統真能聽見,手慢慢伸過去。
夜黑星稀,裴雲初肩頭挂着劍盒。
他在蘇珂面前少有這般警惕的心思,怕她離得近傷着,可若是蘇珂遠了,他又心慌的厲害。
好像全世界都背離他。
晃眼間似乎回到小時候,靈鶴山的積雪長年不化,同他一起的弟子們都是師伯撿回來。
這些撿來的孩子裡,裴雲初格外不一樣。
什麼識字、劍法、隻看上一眼就能學會,旁人隻說,他會得長老們青睐,收作弟子,不用離山。
聽得多了,小時候的裴雲初時常在想,他這麼聰明,若是丢棄他的父母知道會不會後悔。
或者他不是被丢棄的,定是父母有着不得已的原因。
他們其實在到處找他,盼着他回去。
但這些都是他的想象而已。
眼一睜,能看見的隻有靈鶴山望不到頭的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後來,弟子們都說山上來了怪異的姑娘,剛上山就驚擾了老祖,還受了傷。
人人以為那姑娘會被趕下山,過兩天,就聽說她還躺在床上就被執法長老收作徒弟。
她那樣離經叛道,旁人竟然也依着。
弟子們都在猜那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潑辣無比,别人不敢惹。又或者她背景深厚,連長老們不敢得罪。
裴雲初不知,一心隻有好好練武,等下山後可以走遍大江南北,尋找身世。
那時候,蘇珂每隔幾日就要在山上折騰。
裴雲初日日都能從旁人那聽說那個叫蘇珂的怎麼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