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延業簡直怒不可遏,神色俱厲,“你怎麼會是個同性戀?!你讓我怎麼對得起你父母?!”
紀明野從地上爬起來,幹脆跪在他床前,“對不起,爸,但是我……确實是同性戀,我不想騙您。”
“你怎麼會……?你難道喜歡男人?”紀延業實在不理解,在他看來,紀明野再正常不過了,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半點不女氣,根本不像他印象中的同性戀形象。
“你還小,會搞錯很正常,等你上了大學,多的是好女孩,你多接觸接觸,一定能改過來的,對不對?”紀延業一直認為同性戀是一種病,既然是病就一定能治好。
紀明野端端正正地跪着,“爸,同性戀不是病,醫學上早有定論。性取向是天生的,不需要矯正,也改變不了。”
聽到紀明野的話,紀延業心底的最後一絲希冀也被澆滅,“你太讓我失望了!紀明野!我們老紀家怎麼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讓我死了以後,怎麼面對時二弟?”
紀延業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暴怒的情緒在失控的邊緣,連帶着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紀明野怎麼會喜歡男人?他喜歡誰?
紀延業猛地一頓,狐疑道,“你沒喜歡的人,你怎麼知道以後不會喜歡女孩子?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是同性戀?”
“我……”紀明野一噎。
紀延業半撐起身體,擰緊了眉,“你有喜歡的人?你喜歡誰?你那個同學?”
“不是他。”紀明野立刻否認。
紀延業用冷厲的目光盯視着紀明野,冷聲質問,“你喜歡誰?”
紀明野覺得自己渾身都在打顫,他死死咬住了下唇。
紀延業眸色暗沉,眼底結成了冰,就這樣默默着看着他不說話。
壓抑的氣氛在二人之間蔓延,濃重地仿佛有如實質,紀明野有些喘不上氣,他覺得有什麼在皲裂。
紀延業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在腦海裡逐漸成形。
沉寂了良久,他才開口,說的卻不是紀明野的事,“阿野,你知道嗎?大哥的死對我來說,是我一生最大的心病。大哥為了将我帶大,又是當爹又是當媽,以至于他的性格變得溫順綿軟。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最後會被一個同性戀欺騙,也許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原因。”
“在對你和小之的教育上,我一直本着男孩子應該養得陽剛一些的想法,從小就讓榮生教你們格鬥術,是為了防身,更是為了磨練你們的性格。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麼嗎?阿野。”
紀明野聞言擡頭,迷茫地仰視他。
“小之長得很像他大爺爺,越長大越像,不僅容貌相像,性格也像。他從小就受男孩子歡迎,我總是擔心,他以後會落得跟我大哥一個下場。”
“現在,阿野,你告訴我,你喜歡誰?”紀延業用一種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紀明野,讓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下唇微微顫抖。
“我……”紀明野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轟鳴聲,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在逆流,空氣在從肺葉中一點點抽離。
紀延業雙眼圓睜,簡直快不認識眼前人了,他眼底現出了紅血絲,染得雙目通紅,他奮力地撐起身體,抓起床頭的水杯向床下跪着的人,狠狠一摔,“說!你到底喜歡誰?!”
玻璃水杯直直摔上紀明野的額角,發出清脆的炸裂聲,玻璃碎片四處迸射,有幾片劃傷了他的手臂、臉頰。
紀明野滿頭鮮血卻一動不敢動,隻能攥緊拳頭,指甲無意識地摳進掌心,驚恐如潮水般湧來,他如同置身于冰窖,全身被冰凍住一般僵硬。
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他聽見砰地一聲,紀延業從床上摔了下來,随即是護工的驚叫聲。他的耳邊,隻剩下自己混亂的心跳聲,和雜亂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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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是紀明野這輩子最煎熬的時光,紀延業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怪物,紀延業再也不不質問他,也不理睬他了。
紀明野每天都在恐慌中度過,他覺得紀延業已經知道了,他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警告他,快跑,快逃離!
然而,他不能丢下因他半癱的紀延業,不能丢下這個将無依無靠的自己撿回家的老人,愧疚幾乎将他沒頂。
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紀延業始終是面無表情,直到這天紀行之來醫院看他,紀明野發現,紀延業的冰冷面孔出現了裂痕。
10歲的紀行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成天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像一個溫暖的小太陽。小少年的個子最近蹿得很快,才小學四年級,就已經一米六了,幾乎快趕上他媽媽孔秋的身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