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紙扇,又輕聲說道:“薛飚不簡單呐,保不齊上一任閣主落難,他也使了不少力。隻不過,販賣逍遙散、共謀殺害朝廷命官、阻撓官府查案,任哪一條可都是死罪,他不可能為了那五成利益就甘心冒這麼大的風險,這背後或許藏着一個驚天陰謀,如今尚不知閣中有多少人是其黨羽,更不清楚真正的幕後操縱者是誰,不宜打草驚蛇,且靜觀其變。”
宋子淵聽罷啞然失笑,“公子所慮甚是。”
“隻是,公子如何知道這背後是薛總管在……”顔卿揚起頭,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硯台,“喏,若不是那墨香,我還真猜不到他。原先我隻知他與龐飛有所勾結,直到自大名回轉那日,你我于城外亂墳崗救下了那位老伯。”
那日顔卿得知展昭回京,料到他勢必會将牛角灣一事告知趙祯,又得知薛飏離了揚州後一直身處京城,于是也尾随至開封。行到城橋鎮時天就黑了,顔卿沒做停留,星夜趕路,卻也因此在城外看見了那一幕。
兩個人影在黑夜中摸索着前行,其中一人身上似乎還扛着什麼東西,兩人來到矮樹下,正欲有所動作,卻聽到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後,匆匆忙忙扔下肩上扛着的東西,藏進了附近的樹林中。
顔卿遠遠看見兩個黑影閃身離去,不由得心生疑惑,随即撥轉馬頭,行到跟前,借着月光才看清原是一處亂墳崗,宋子墨點燃火折子,往地上一照,一個麻袋被随意扔在地上,旁邊還放着一柄鋤頭,顔卿瞥了一眼被裝在麻袋中的人,原是一名須發盡白的老者。宋子淵是懂醫理的,在看到老者胸口還微微起伏的時候就已經翻身下馬,蹲下身為其診脈。
“公子,是中毒。”顔卿聞言蹲下身,果見老者面容青紫,唇色發绀,他擡頭看着眉峰集聚的宋子淵,問道:“可還有救?”沉默一陣,宋子淵輕聲道:“有,隻不過……”他擡頭看了顔卿一眼又迅速将頭扭朝一邊,抿了抿唇,又道:“此法恐有傷大雅,還請公子先行回城,備好川貝母、白芷,我與子墨随後便到。”
顔卿略有些狐疑的點點頭,徑自上馬離去,待顔卿走遠,宋子墨才湊過來問道:“哥,什麼辦法?還非要把公子支開。”宋子淵往老者口中送了一粒藥丸,才悠悠說道:“人糞塗咬處極妙,新糞尤佳,諸藥皆不及也。”
“啊?人……糞?”宋子淵可不管弟弟的一臉驚詫,擡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道:“啊什麼,還不快去!”
回到城中後,宋子淵一番用藥,待老者病情穩定,才對顔卿說道;“如屬下所料不錯,這老者應是中了過山風之毒,隻是此蛇大多存在于江浙、巴蜀一帶,怎會到了開封?哦,對了公子,這是老者身上掉出的令牌。”顔卿偏頭一看,原是一方黃銅令,上刻 “天波府楊”。
顔卿收回思緒,接着道:“我等抵達京城的第二日,城中便傳遍了展昭如何在法場仗義執言,救下了楊家将滿門忠烈,而事發當日的監斬官則是太師龐吉。素問龐太師與天波府不和,這其中是否摻雜個人恩怨,就不得而知了。”提到龐吉,宋子淵恍然大悟:“公子方才還提到薛總管與龐太師府上總管秉燭夜談。”顔卿點點頭,接着道:“我觀那老者所攜令牌,料想其必是楊家人無疑,況且你日前所說的過山風,我也曾于露落園見過,就在薛飏房中。”
宋子淵走至桌前,執起硯上墨條,送至身前輕輕一嗅,清香入鼻,他恍然想起展昭指腹墨迹,随即眸光一閃,即刻轉身看向顔卿,“此乃上等煙油墨,極為貴重,市面上鮮有售賣,想必展昭就是被這墨吸引而來。”顔卿嗯了一聲,又聽宋子淵道:“這便說得通了!那位老伯身中奇毒,而過山風又非産自中原,這必然是始作俑者欲殺人滅口,那兇手極有可能便是薛飏;而展昭奉旨徹查周沆一案,又勢必前往天波府取證,展昭為人機敏,想來必能從天波府查出些許蛛絲馬迹,而用這墨香将矛頭引到公子身上,他便有了足夠的時間避開追捕亦或者……再次作案。”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顔卿便收到茹一閣老闆身亡的消息。
而此時,葉永堂在大理寺也看到了所謂的兇手,過山風。
他小心翼翼地繞至竹簍背後,仔細端詳着這條被楊主簿夾起的蛇。
蛇頭體呈三角狀,頸部扁平,背面黑褐色,頸背有黃白色斑紋,軀幹和尾部背面有窄的白色鑲黑邊的橫紋條。下颌土黃色,體腹面灰褐色,具有黑色線狀斑紋。
蛇在長棍下不停地扭動,鮮紅的信子一伸一縮,黝黑的眼睛裡透出一股微微的涼光,死死的盯着葉永堂,它慢慢蜷縮起身子,像一張拉緊的弓。見狀忙閃至一邊,示意楊主簿将蛇放回竹簍。
“這蛇哪來的?”
“回禀大人,是在大牢外排水溝附近的草叢裡發現的,學生覺得這蛇蹊跷,不像産自汴京,又想起那日所見蛇皮,聯系到死囚死因,覺得可能大有牽連,所以将它弄了回來。”
葉永堂擺手示意楊主簿退下,愣愣看着竹簍出神,這蛇一出現,刑部死囚的死,倒是說得通了,隻不過,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