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這邊,包拯還沒到的時候,劉紹民就已經來了,還帶了一份考卷上呈趙祯,趙祯打開考卷,才看了一眼,他就沉下臉來,卷紙上寫的,是一篇出自詩聖杜甫之手的《自京赴奉先縣詠懷》。翻閱着考卷,趙祯的臉越來越黑,再瞥一眼卷首,赫然寫着“崇安柳永”幾字,他頓時火冒三丈,用力一拍桌子,怒道:“放肆!什麼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好他個柳永,膽敢在會試考卷上寫此文章,分明就是借詩諷刺,暗罵朕昏庸無能!”
趙祯氣得面紅耳赤,王丞相卻說道:“聖上,暫息雷霆之怒,依老臣看來,柳永并非魯莽之輩,也絕不敢如此污蔑聖上,恐怕此中還大有文章啊。”聽到丞相為柳永開脫,趙祯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哼,不敢?這天下間還有他柳三變不敢做的事情嗎?丞相,你是元老,理應知曉柳永屢試不中,還口出狂言,當年朕因他做《鶴沖天·黃金榜上》将他削落進士之榜,他非但不思進取,還寫詩侮辱與朕,朕豈能容他?”
見趙祯氣得不輕,劉紹民臉上露出一絲詭谲的笑容,并從袖中拿出了那枚羊脂玉佩,遞到趙祯面前,低首說道:“聖上,微臣本想念在柳永屢試不中的份上,網開一面,可今日,那厮竟找上門來,将此物贈與微臣,說是會試那日,自己一時頭腦發熱,出言無狀,故而想以此羊脂玉為賄,讓微臣将他的考卷銷毀,臣覺茲事體大,故而上報,先前微臣隐瞞不報,還望聖上,贖罪。”說着,撩起衣擺,拜跪在趙祯面前。
等包拯來到禦書房時,正遇王延齡、劉紹民二人。劉紹民假模假式地和包拯打了個招呼便拂袖而去,王延齡見了包拯,知道他定是為狀元一事而來,搖頭歎息道:“唉,包大人,你來遲一步啊,因舉子柳永一事,官家龍顔大怒,現在誰也不見,回去吧。”包拯被丞相一席話說得糊裡糊塗,還欲多問,不想丞相擺擺手,唉聲歎氣地走開了。
包拯在禦書房外等候許久,趙祯都不曾召見,反倒是春妮從一旁繞了過來,對包拯說道:“包大人,我聽公公說,劉尚書将羊脂玉交給了皇兄,說是舉子柳永為銷毀證據所贈,惹得龍顔大怒……”春妮話音未落,趙祯身旁的楊公公就拿着聖旨走了出來,見到包拯,随即笑道:“哎喲,包大人還在此地,也好,那就省得咱家再到開封府走一趟了,包大人,接旨吧。”
包拯應是跪下,隻聽得楊公公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舉子柳永,于京試考卷之上出言不遜,後賄賂禮部尚書欲銷毀罪證,實乃對我朝之大不敬,今特命包拯将其緝拿,從重論罪,不得有誤,欽此。”
包拯接下聖旨,别了春妮,一臉郁悶地回了開封府,既然官家已經下旨,他隻好派人在開封城中四處搜尋柳永的下落。
“這麼說,大人此去非但沒有見到官家,還成了劉尚書的一把利器,這劉尚書果然高明啊。”聽包拯将禦書房門前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公孫策一臉的不可置信,包拯自也是無奈至極,頻頻蹙眉,答道“誰說不是呢。”
見包拯愁容不展,公孫策又說道:“這就怪了,為何他不嫁禍給别人,偏偏嫁禍柳永?”“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亦或許,柳永和狀元一案也有所牽連。”就在二人分析案情的時候,張龍趙虎将柳永帶了進來。
“學生柳永見過包大人。”
柳永說着對包拯行了一禮,包拯觀眼前之人,文質彬彬,謙遜有禮,雖至暮年,卻也是長相俊美,風姿飄逸,眉宇之間依稀還能看到當年的桀骜。
“柳永,禮部尚書劉紹民指控你亵渎聖上,賄賂考官,你可認罪?”
包拯一開口,柳永就如吃了一記悶棍,他大睜着雙眼,疑惑地看着包拯,問道:“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包拯一看柳永不知情,便換了個方式,問道:“你可還記得今年京試大考,你寫的是什麼?”
柳永一聽,萬分笃定的說:“學生當然記得,此次會試以‘以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為辯,學生開篇即用了《論語》之‘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後以文王、仲尼、三闾大夫、諸葛孔明為例論之,而後曰:天無德,則四時失序;地無德,則五谷不升;人無德,則何以立身?故而天下,有德者居之。”
包拯聽柳永張口即來,頓覺不妙,此乃狀元文章,尚未公諸于世,柳永又怎會如此清楚,難道,難道狀元文章是出自柳永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