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卿捏着密使自大理國送來的信件,在屋中踱步,信上隻說議和稱臣,要顔卿斟酌而行。
宋子淵進門的時候,隻見自家少主負手而立,看着窗外青山,不知是在想些什麼。而此時,聽到動靜的顔卿也轉過了身,見是離開已久的宋子淵回來了,面上随即嵌上一抹笑容,正要上前說些什麼,卻不防又一人敲門而入。
“顔公子?”
來人原是綠珠,隻見她雙手托着木盤,也不知是端來了一盅什麼,宋子淵見狀,連忙後退幾步讓開一條道,隻聽那丫頭柔聲道:“前番蒙公子搭救,未曾答謝,今日又饒了公子清淨,實在過意不去,隻是,綠珠聽聞公子近日身子不适,幾日下來,也沒怎麼吃東西,小女手拙,隻烹得當歸鲫魚湯一盅,望公子笑納!”
到底是大戶人家都丫鬟,一言一行都恰到好處,到叫顔卿不好拒絕,隻笑着應到:“姑娘費心了。”
綠珠放下炖盅,顔卿卻隻是頗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曾有所動作,綠珠心中疑惑,便開口問道:“公子如何不用?莫不是嫌棄小女手藝?”
這一問卻叫顔卿面上赧然,隻得紅着臉坐到桌邊,口稱:“不敢不敢,姑娘美意,豈可辜負!”說着便擡起左手,接過調羹淺嘗了一口,入口香甜,顔卿不覺眼前一亮,擡眼看向綠珠,啞然失笑:“湯汁濃郁,肉嫩味鮮,姑娘好廚藝!”
在得到肯定後的綠珠,略帶嬌羞的低下了頭,輕聲道了句,“公子慢用!”便笑着跑開了。
綠珠剛一出門,宋子淵噗嗤一下便笑出聲來,他緩緩踱步來到顔卿身邊,略帶戲谑說道:“公子倒是豔福不淺啊!”顔卿面上一滞,頗不自在的扭過頭,輕聲喝道:“休得胡言!此行情況如何,還不速速與我報來。”
宋子淵這才止住笑意,将高煜暗入宋境會見襄陽王趙爵,又潛入遼國會見南院大王耶律宗訓如此這般說了一番。顔卿聽罷暗歎一口氣,将密信遞與子淵,子淵接過一看,一時結舌,也不知說些什麼,隻擡眼看了看顔卿。
顔卿起身掩上房門才悠悠說道:“國小民弱,便隻有委曲求全,俯首稱臣。倘若我大理擁有遼國那般骁勇的鐵騎,又何須在意此等流言蜚語?且不說蕩平中原,就是各國相安無事,宋遼也要禮讓三分,如今,卻隻有左右逢源,八面駛風……”
看着顔卿颔首沉思,宋子淵也未曾多言,片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自腰間取出一物遞與顔卿,顔卿剛接過手,便隻覺香氣撲鼻,這種香正如狀元落馬案後展昭迷迷糊糊間在顔卿身上嗅出的氣味,因而這種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她心頭微跳,眼中露出些許期待,又藏了幾分擔憂,緩緩打開絲絹,裡面包裹的是一枚色澤溫潤的金色殘玉,上刻龍形浮雕。顔卿忙從懷中取出一物,也是一枚金色殘玉,一樣沁人心脾的香,一樣的純淨細膩,她将兩半殘玉并接在一起,竟是嚴絲合縫,一幅雙龍戲珠的浮雕呈現在眼前。
一時間,顔卿隻覺得自己的呼吸分外急促,她微微顫抖着左手,舉起那枚殘玉,望向宋子淵,動了動嘴唇,卻是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宋子淵看着那雙眼睛,已然啜滿了淚光,他知道顔卿要問自己什麼。
“襄陽王府。”
得到答案後的顔卿長舒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左手不斷握拳捏緊殘玉的同時,淚珠也順着眼角潸然而下,許久,才聽她喃喃道:“是他,果真是他,他沒死……”
二十年前的一個冬日,大理國皇帝大赦天下,宴請群臣,為剛滿周歲的一雙兒女慶賀祈福。而當天夜裡,一場大火将馨慶宮燒的幹幹淨淨,皇後李氏,皇子瑞興死無全屍,隻有公主瑞卿突發高燒,被奶娘抱出殿外就醫,這才幸免于難。朝中黨羽紛争,後宮波谲雲詭,段嶽臻年近四十才有了這麼一雙兒女,誰曾想,黃梅不落青梅落,竟鬧了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相伴數十年的發妻也葬身火海。段嶽臻隻恐後宮妃嫔爾虞我詐之間再無所出,又恐自己久無皇嗣,帝位不保,故而李代桃僵,将唯一存活的女兒立為儲君,對外則宣稱,被大火燒死的是與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當年知曉此事的,除了護随在小殿下身邊的護國将軍宋勁骁及其膝下二子,其餘皆被段嶽臻盡數除去,而排除異己所用之物,便正是無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