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顔卿難得踏出房門,漫步走向客棧前廳,此刻正值飯點,沈蝶主仆已然于側廳落座,隻等人齊,便要用餐。
正在此時,門外風塵仆仆走進一人,沈蝶隻撇眼望去,在看到來人時,心頭卻是猛然一驚,隻這一瞥,便再挪不開眼睛。
那人來到櫃前,正欲訂房入住,不料卻被店主告知,客棧已被人租下,這幾日便不做買賣了。那人聽罷,也隻是無奈的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開,卻忽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不妨,店家隻管讓他住下,一切費用算在我頭上便是。”
那人聞聲回眸,嘴角瞬時勾起一絲淺笑,尋着聲音朝轉角處望去,隻見顔卿信步走近,“展兄何以在此啊?”
原來那人便是領了趙祯谕旨自青州而來的展昭,而店主在聽了顔卿的話後,即刻為展昭安排住宿,既然雇主都放話了,自己依言行事也就是了。
遠遠見沈蝶等人落座窗邊,顔卿便引展昭朝窗邊而行,展昭行在顔卿身邊,應道:“實不相瞞,宋遼又起争端,展昭臨危受命,北上登州。”
顔卿聽罷點點頭,暗自思忖:看來,展昭并不知曉大理國也卷在其中。她隻颔首思索,并未留意沈蝶主仆在看到她身後的展昭時是何等驚異。
不管這世界是大還是小,人與人的遇合卻總是很難預料的。
沈蝶呆呆看着一步步走近,卻在于别人談笑的故人。這麼些年過去了,當真就無半點情義了嗎?當初,究竟該舍還是不該舍?在他牽過白龍駒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他眼中閃着淚光,可自己還是轉身離去,倘若那時回過身看看他,自己是不是就不會放棄那段姻緣?可若不放棄,自己又該怎麼面對一個将自己親哥哥送上斷頭台的人?
展昭越走越近,在他目光投向窗邊時,沈蝶猛的吸了一口氣,她不敢再看,她害怕與展昭四目相對,急忙别過頭去,卻是怎麼也止不住順着眼角緩緩淌下的淚水,該要怎麼拒絕去思念他,又要怎麼述說對他的思念……
坐在沈蝶對面的綠珠,自是發現了自家小姐的異樣,她不明白,明明已經定有婚約,卻為何會鬧到這般田地,小姐的苦,她看在心裡,她也恨展昭的不近人情,卻更心疼小姐忍痛割愛。這麼些年,小姐最害怕的,莫過于閑談之時聽到展昭的名字,語氣七分熟識,回過神,卻已是物是人非,是啊,再見,已是故人。
而展昭,自也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沈蝶,隻見他忽的面上一滞,嘴角抽了抽,眉間氤氲隻是停留片刻便被一抹淺笑掩蓋。
聰慧如顔卿,在看到三個人表情各異後,她心裡也便猜了個七七八八,她轉頭看向展昭,微微挑起眉毛,問道:“你們認識?”
此言一出,綠珠搶先一步應道:“當然認識,公子身旁這位,當初差點兒就成了我們家姑爺呢!”
“時過境遷,不提也罷。”展昭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愣住了,他及時出言制止,是不想回憶那段過往,還是害怕身旁的顔卿聽到自己與沈蝶的恩恩怨怨,一時間,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顔卿意味深長的瞥了展昭一眼,裝模作樣點了點頭,而後隻聽她輕笑着說道:“既然都是舊相識,也就不需顔某多費口舌,諸位落座用膳便是。”
好巧不巧,展昭偏又坐到了沈蝶對面,面對昔日的愛人,沈蝶一時間不知以何面目面對,隻低着頭,不敢擡眼去看展昭。
綠珠見場面有些尴尬,忙扯出一個笑臉,看了看顔卿,又看了看展昭,“真是巧了,你們也認識!”
顔卿正要搭話,卻不料展昭搶先一步,“呵呵,她呀……”展昭頓了頓,斜眼看向顔卿,眼底順勢閃過一絲狡黠,他俊眉一挑,笑道:“常門公子佳,此人登徒名遠遐!”
說着自顧自倒了一杯茶送至唇邊,顔卿卻也不惱,笑着應道:“不敢不敢。比起展大俠,豈非班門弄斧?”說着她擡起左手,對着展昭上下打量一番,接着道:“瞧這般容華,眉角輕佻攢桃花,惹多少杏紅柳綠、小家碧玉。”說着還有意無意瞥了沈蝶一眼。
展昭本被這話噎了一陣,但卻在看到顔卿有意無意看向沈蝶時,他蓦然一笑,側過頭貼近顔卿幾分,輕聲問道:“怎麼,你吃味兒啊?”
此言一出,倒是顔卿啞然無語了,她面帶赧然,微微颔首,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來,“一廂情願,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