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醫自稱是來複診的,他是一名有責任心的醫生。他抓着李霸地的手腕,念了兩句“脈象平穩,狀況良好”的閑話才切入正題。
冥醫打開腰間的葫蘆:“上次我讓你和撼天阙打好關系,你做的怎樣了?”
李霸地仔細回憶:“首先,我說要*他先人……”
冥醫一口水嗆住:“你這口無遮攔的小子!你知不知道,撼天阙可是掌握着你的生殺大權!”
李霸地說:“你别急啦!那還不是因為他把蒼狼放開了,我有點激動。而且這段時間下來,他都願意讓我帶兵了呢。你看,令牌我還留着。”
他從衣襟裡摸出那個樹皮令牌放在桌上,冥醫仔細一看,内力刻出的字迹力透紙背,遒勁豪邁,确實像是撼天阙的手筆。
大略的戰況,冥醫已從張大哥那裡知曉,但他想知道一些更細節的事:“十幾歲的年紀便帶兵,也是百裡無一。說說看,情況如何?”
李霸地就詳細地說了。說他的想法,他的悔恨,他的慶幸,與他的思考。李霸地說:
“雖然結果是好的,但我可能并不适合帶兵。如果不是蒼狼,我早就死了!我怎麼也該想到,哈赤馬經驗比我豐富那麼多,我應該聽他的啊!現在還連累他傷了胳膊……”
冥醫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還是落在李霸地的肩膀上:“後生仔,放寬心。再怎樣講,你也是因為體恤士兵才做出那樣的決策。沒人會怪你!既然如此,我還有一點建議要說。”
李霸地一驚:“還有?難道你想要我去向撼天阙求婚嗎?”冥醫照李霸地的腦殼蓋了一巴掌:
“淨是廢話,安靜聽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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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暴君仍然隔段時間就過來騷擾龍虎山,但李霸地已經學會用平常心對待了。畢竟,什麼樣的鬧鈴都沒有她的叫陣聲提神醒腦。既然她願意這麼做,那就随她吧!
在一個難得清淨的晌午,李霸地爬上龍虎山頂曬太陽。
現在他已經學會如何在提氣使身體變輕盈的同時,将内力散布與停留在腿腳上,爬起山來的速度不比往昔。李霸地想起第一次爬龍虎山時腰酸背痛的狼狽,與現今的遊刃有餘相比,真是令人感慨。
他躺在初來乍到時躺着的那塊大石頭上,嘴裡噙着一根草,眯着眼睛看陽光曬在草葉上,草葉尖端那片通透又燦爛的嫩黃。
接着,蒼狼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李霸地招了招手,要蒼狼過來一起躺。蒼狼看石頭上實在沒有讓兩個人躺下的空餘,挑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他們享受着夏日午後的靜谧時光。
片刻,李霸地坐了起來:“你不想躺會?”
蒼狼沒應聲。
李霸地在蒼狼面前揮揮手:“看什麼呢?”
蒼狼把他的手按下去:“我在想昨晚夫子教我的事。”
李霸地挪了過來,坐直身子,一隻胳膊肘搭在蒼狼肩上,思緒和蒼狼一起飄回那個悶熱的夜晚。
忘今焉還是不樂意讓李霸地一起聽課。他左一句“為王之道,于常人乃是屠龍術,學而無用”右一句“天生我才,各自為政,王子聽得,你卻未必”地搪塞,直到李霸地起身去湖邊打水漂。
他知道,過一會下課的時候,蒼狼便會過來和他分享并讨論忘今焉所講的内容。一般來講,忘今焉會從墨家典籍入手,像是語文課本上本來就有的“投桃報李”“兼愛非攻”,李霸地也就聽一耳朵;到“愛人者必見愛也,而惡人者必見惡也”和“利人乎即為,不利人乎即止”的時候,李霸地也覺得墨家學說有點意思了。
撼天阙能拉來龐大的聯軍,就是因為三十年前他是愛人的戰将;三十年後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誰見了都得躲着走,難道不是他選擇做惡人所造成的結果嗎?蒼狼樂見李霸地願意聽,他們師徒倆一邊聊一邊溜達的時候,蒼狼往往會特意引着忘今焉到李霸地那邊去。
這天也一樣,李霸地一邊挑着合适的石頭,一邊聽着忘今焉“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心思其實不在之乎者也上,上次來的時候他用一個特别順手的石頭打了七個水漂,今天他要找一個更順手的。李霸地在土坡上東摸摸西摸摸,摸到一個手感非常相似的石頭。他掂了掂,重量也差不多,于是他後退兩步,掄圓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