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阙被救下來後還是發脾氣。他摔東西,找茬罵人,騷擾戰兵衛。
李霸地說:“這種症狀我見過,一般是三四歲小孩要糖吃的時候用的,我小時候呃啊啊啊啊啊撼天阙啊啊啊啊啊啊啊——”蒼狼轉頭,撼天阙不贊同的目光瞪得他也說不出話來。
“吾讓你們太閑了,是嗎?”撼天阙說,“龍虎山腳下的糞坑滿了,你們去把它挑幹淨!”
奉天幸災樂禍。他在糞坑邊上一邊轉一邊吵鬧:“狗小子就是改不了吃屎!現在好了,這樣大的一碗,夠你們兩個吃到明年咯!”
蒼狼放下木桶,對李霸地使了個眼色。他們悄悄地退到扭來扭去的奉天身後,趁其不備同時出腳把奉天踹進糞坑;接着兩個人火速提起盛滿的木桶,有多遠就跑多遠。但是挑出來的東西要怎麼辦?
文秀說:“你們兩個臭小子,快離我遠一點!我怎麼知道現在什麼作物需要澆糞?但聯軍兵營依水而駐,你們可以挨個去問問嘛!走啊!别看了!我不會在桶裡方便的!”
文秀的話不假。聯軍長期駐紮在龍虎山,自然紛紛開墾土地種起蔬菜來。這段時間正是施肥的時候,李霸地和蒼狼帶來的四個桶很快就空了。
蒼狼說:“如此也好,我們不懂農時,沒想到正好解決了問題。你們派一個代表随我們來認路,接下來如果需要肥料盡可取用。但是不要當着撼天阙的面!”
李霸地說:“有什麼關系?糞坑又不是他一個人拉出來的。咱們快回去吧,我擔心奉天淹死在裡面。”
奉天沒讓李霸地失望。他在坑壁上留下一條條倔強的抓痕,又在邊緣踩了一串厚厚的棕色腳印,看來是走了。蒼狼和李霸地送别滿載而歸的聯軍士兵,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一個渾身沾着厚厚泥土的土人跳出來攔住他們的去路。
嚴格來講,那好像不是土。雖然也是松軟的黃色固體,但陣陣熏人的惡臭讓兩人不由渾身一凜。那麼這個土人就是……
蒼狼說:“壞了,是奉天。他要做什麼?”
土人逼近一步。
李霸地說:“總歸不是好事吧!而且好臭啊!”
土人更進一步。
蒼狼說:“我聞得到啦!不過他怎麼不去洗澡?”
土人站在那裡,突然開口:“我現在就和你們去啦!”
李霸地大叫:“他要把屎抹咱倆身上!!快跑啊!!!”
從糞坑到河邊這飛奔的一路,風也喧嚣,人也喧嚣。奉天得益于身上渾然天成的盔甲,追擊無往不利,時不時更是用那五谷輪回之物向蒼狼和李霸地投擲,打得兩人落花流水,叫苦不疊。
将将開春的河水冷意刺骨,李霸地和蒼狼可顧不得,先後撲進水裡躲避奉天投來的污穢之物。但他們忘了,奉天也能下河。他嗷嗷叫着把自己砸進水中,激起的巨大水花挾帶濃濃惡臭直沖李霸地的鼻腔,嗆得他連喘帶咳地往上遊奔逃;蒼狼自顧不暇,連忙借着水勢往下遊跑去。
奉天玩得興起,先拽着蒼狼的領子将他按在洇開的糞水裡浸了個透;再把蒼狼往胳肢窩下面一夾,拖着他去撈跑一步被河水沖回來兩步的李霸地,扯着李霸地的腳踝把他也掼了一個狗啃泥。
三個人當即糾纏成一團,一時之間,笑聲喊聲求饒聲,聲聲入耳;前事後事當下事,事事歸因。
等三人鬧夠了,開始察覺尚且凍人的初春寒風,這才分别涮洗自己和被弄髒的衣服。蒼狼的紫色毛領和李霸地的破麻布衣服攤在同一塊大石頭上晾着,奉天的一身毛大衣也大咧咧地貼在旁邊。
奉天本人則強硬地把他的一雙毛腿擠進兩人中間坐下,伸開胳膊一手攬一個的脖子,一副收獲戰利品的得意神情。李霸地推了他兩下,沒推動,又覺得奉天熱乎乎的靠着還蠻舒服,幹脆不動了。蒼狼則是謹慎地和奉天拉開了一點距離。三人就這樣赤條條地迎着風,任由身上的水分和氣味一同被風吹走。
蒼狼歎的氣打破了寂靜:“先前是我和元天做得不對。日後你有需要我們的……”
奉天說:“本大王心胸寬闊,不在意啦!剛剛隻是短暫回味一下,我和兄弟們在龍虎山上打鬧的日子。那可是一段過得飛快的時間呐!後來喔,撼天阙來了,魔世也來了,但我相信我還有當王的那天!”
李霸地說:“我也信,你這手勁太大了,一看就是在山上跑慣的,應該沒人比你更熟悉龍虎山。”
奉天說:“那是自然!連撼天阙大王都将改造地形的重任交給我!一年了,把我給憋得,現在大王要用新地形打他的架,我也總算可以說出來了。”
李霸地感到好奇,正要奉天仔細說說,蒼狼卻一指河對面:“那是戰兵衛嗎?”
那确實是戰兵衛。他拿一塊布蘸了河水,蹲在岸邊慢慢地擦他的刀。李霸地說:“沒事,他總這樣,擦刀的時候誰都不理。”
蒼狼說:“我的意思是,他在這擦多久刀了?”
李霸地沉默。
蒼狼沉默。
奉天沉默。
接着奉天站起身來:“本大王回去睡午覺了!你們就在這等着衣服曬幹吧!”他把濕衣服往身上一套,走了。
李霸地身子一歪,靠在蒼狼肩膀上:“咱倆就這麼讓這老頭看着啊?”蒼狼說:“元天,你有些禮貌,他是我的舅父。”
李霸地不可思議地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