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村人心中,一起打仗往往表示就是同一撥人,他們不會分得那麼清楚。
“哦?”玄之玄望着梁皇無忌,“在哪裡?”
面餅上來的時候,梁皇無忌去用法術補房頂了,他不知道。
玄之玄的笑容帶上嘲諷。
“看來勝邪封盾的胃口頗大。”他說,“這樣一個婦人家,即便是山珍海味,怎抵得過你們這些大人的肚量?”
“少陰陽怪氣!”一個士兵按捺不住了,把藏起的面餅端上來砸在桌子上,“要吃就吃,我們不欠你的!”
玄之玄依然望着梁皇無忌。
“你的士兵——”他拉長了尾音。
“是我管教無方。”梁皇無忌上前,将裝着面餅的盤子推給玄之玄,“這些都是你的,我們分毫不動。”
玄之玄哼笑一聲,拿起一塊面餅。
“我不像勝邪封盾,吃不了許多。”他咬了一口面餅,起身出門,“我隻要需要的就好了。剩下的,你們慢用。請!”
随着玄之玄的離去,屋内氣氛沉寂下來。不論是阿喜還是梁皇無忌,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話好。
年紀最小的那個士兵拿起玄之玄碰過的窩頭,咬了一口。
“他剛才隻拿了一個餅。”士兵嚼着窩頭,說話有些含糊,“沒分給那兩個打傘的?”
李霸地叉着腰,和梁皇無忌一起陷入沉默。
“那堤怎麼樣了?”他問道,“水漲起來确實不得了,要是修好的話……”
“我們在臨荷村隻停留了五日,縱然是小河的堤壩,也不夠修繕完全。”梁皇無忌說,“更何況玄之玄撤離時,連修堤的人也帶走。最後,還是勝邪封盾出了一隊人收尾。”
“要跟這樣的人帶領的隊伍合并……”李霸地不由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我好像知道你難在哪了……”
梁皇無忌苦笑:“我是盾主,再難,也是盾主應當解決的事。”
他一轉彎,帶着李霸地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道。
“這裡沒人打擾。”他語氣關切,“你的手給我看看。”
李霸地從來都不知道梁皇無忌還會醫術,于是他把手遞了上去。
梁皇無忌輕柔地撫摸着綠色繃帶上的血迹。他捏起一個訣,法術痕迹缭亂飛舞,松垮的繃帶被法術引導着纏緊,還打了個結。
“讓你在剛成人的年紀就直面蕩神滅,是勝邪封盾的無奈……”梁皇無忌捧着李霸地的手,“也是亂世的無奈。是魔世欠你,欠中原人。不用太在意我,我隻遺恨,如此滔天罪業,何時得消……”
李霸地也捧上梁皇無忌的手。
“你是我見過最稱職的領袖。”他說,“能夠直面自己作惡的同族,這樣堅決的勇氣,不是誰都能有。我相信,在你的帶領下,魔族一定能找到新的出路。”
梁皇無忌目光閃爍着,低下頭去。
片刻,他重新擡起頭,帶着李霸地走出小道,回到主路上。
這一次,他拉起了李霸地的手。
“剛才我一時忘記,俏如來為何要來鬼祭貪魔殿。”他向李霸地介紹,“是為了給曼邪音的藏品超度。曼邪音平生最愛收集藏品,隻要是她看上的東西,她都想要。”
“當然,也包括活人身上的部件。”梁皇無忌聲音平穩,“這就導緻她的房間時常陰風陣陣,我還是邪神将的時候,就不願往她那裡去。”
他的步伐越來越堅定。
“藏品間在這裡。你有事就進去問吧,我要回太平間看顧那兩隻魔。”
李霸地揮别梁皇無忌,轉身,正巧和俏如來打了個照面。
“你在這裡啊!”人已見到,他起了玩心,擡腿就往房間裡邁,“我聽說這是曼邪音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讓我看看——”
俏如來愣怔一瞬,忽然伸手攔阻:“不可!!”
晚了。
李霸地已見到,那兩顆被透明樹脂包裹住的眼珠。玉石般的白覆蓋着兩圈晶瑩濕潤的淺棕色,就好像它們還活着,仍會眨動一般。
這兩顆眼珠,被細線拴着,吊在一個精緻的挂鈎上。
風一吹,它們便相互碰撞起來,清脆悅耳,宛如銅鈴。
李霸地緩緩轉身,望着俏如來。他伸出手指,指向眼珠,再也壓抑不住悲怆的哭腔:
“那是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