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地交出陣法圖的時候,隐約覺得赤羽信之介說的可能是對的。而現在,這個想法不隻是隐約顯現了——當憶無心屏住呼吸,将陣法圖對上苗王宮陣法軌迹的時候,所有人也都看見了:
納靈大法的陣圖,與苗王宮陣法的角度,差了那麼一點點。隻有那麼一點點,那條線段之間的夾角,是分明的三寸。
赤羽信之介的笑聲比之前更刺耳了,帶着些許的癫狂。
“我早就說了,控訴人。你是必然失敗的。這就是證據,這就是答案,這三寸之差将帶你進入無底的泥沼。你就在那裡好好掙紮吧,本師要踩着你的屍骨,奪回屬于自己的清白!西劍流的無上榮光,絕不允許在中原卑賤的土地上染上污點!”
李霸地說:“别廢話了!還有另外一個陣法圖沒有檢驗。控方申請使用荻花題葉提交的證物!”
七傷兌靈陣的陣圖有點大。憶無心和荻花題葉一起将它覆蓋在苗王宮陣法上,當陣法圖上的線條重合之時,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七傷兌靈陣的軌迹與苗王宮陣法的軌迹完全吻合。
看到這樣的鐵證,李霸地的内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這也是關聯。”他對赤羽信之介說,“苗王宮陣法雖然沒有和納靈大法完全重合,但與道域的……”
他卡殼了。緊接着響起來的,是赤羽信之介更加癫狂與狂傲的大笑:
“沒錯,沒錯!它能和道域的陣法重合!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控訴人?”
他緊抓住欄杆,身子向前傾去。散亂的劉海後面,是興奮的、縮小如針尖般的瞳孔。他的微笑,是被傲慢與忍耐拉扯到最大限度的标準笑容,八顆牙齒在法庭的冷光照明之下,泛着冷白色的珍珠灰。
“意味着你的關聯,與本師之間至少有三寸的差别。明白嗎?完全與苗王宮陣法重合的是七傷兌靈陣!你口口聲聲說本師與此陣法有直接關聯,但有直接關聯的,反而是這個作為第三方的道域!控訴人,你最好能給本師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否則……”
赤羽信之介的目光轉向了俏如來。
“這一場審判,是不是該就此結束了呢?”
俏如來敲下法槌,止住庭内隐約響起的騷動。
“辯方發言有理。請控方解釋,為何七傷兌靈陣能與苗王宮陣法完美重合。”
李霸地沉默的時候,一直在飛速思考。他想到苗王宮陣法所顯現的卦象是澤地萃,而不是此前讨論的澤山鹹;他想到七傷兌靈陣的主要功能是收集與增強,如果苗王宮陣法軌迹與七傷兌靈陣重合,那麼它起卦的卦象,應該與七傷兌靈陣同樣才對。既然如此……
“控方申請——”
他想到掣靈簽,想去找荻花題葉進一步驗證。而赤羽信之介尖利的聲音打斷了他:
“妄想!庭上的要求是你來解釋!辯方反對控方借讨論證物拖延庭審!”
俏如來落下法槌。
“辯方反對有效,但請辯方控制情緒。控方請盡快給出回應。”
李霸地正在回憶之前所接觸到的八卦知識。
澤地萃是荟萃雲集,澤山鹹是相互感應。但苗王宮陣法在活躍之後,第一個顯現的反而是荟萃雲集,而非陣法圖軌迹所顯示的相互感應。這是為什麼?荻花題葉說掣靈簽隻能顯示主要卦象,難道它的功能其實是優先顯示活躍的卦象嗎?這需要實際驗證,但是……
他的目光落向了憶無心之前釘在陣法圖上的圖釘。李霸地看着圖釘之間連線曲折的角度,對俏如來說:
“辯方的解釋是,苗王宮陣法其實還沒有完全繪制完畢。圖上的軌迹,隻是其中一半。”
他不顧觀衆席上的喧鬧,穩住心神,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之前道域檢測苗王宮陣法的時候,我親眼看到掣靈簽閃爍的光芒不是黃色,也不是藍色,而是銀色。而證人荻花題葉又說,掣靈簽隻顯示主要卦象。
“那麼,此前掣靈簽顯示光芒非陰非陽,是什麼卦象?既然它在庭下與庭上所顯示的光芒不同,那麼就說明,掣靈簽檢測出的卦象,與庭下檢測時所顯示的不同。
“而兩次檢測的區别,一次是整體,一次是陣眼;一次是陣法未激活狀态,一次是激活狀态。剛才荻花題葉檢測的是陣眼,也就是說在陣法激活狀态,陣眼處的卦象确為澤地萃,即荟萃雲集無疑。
“而我們都知道,納靈大法的效用是收集與增強。這一點,所有經曆過剿滅炎魔之戰的人都能證明。眼下苗王宮陣法顯示的卦象與納靈大法符合,但軌迹卻與七傷兌靈陣符合。這其中的差别,隻能證明一件事:雖然顯示出同一個卦象,但其實是兩個不同的陣法。”
俏如來說:“既然如此,請控方指出,納靈大法與苗王宮陣法符合的地方在哪裡?”
李霸地說:“顯而易見。”
他拿起納靈大法,旋轉了一個角度,将陣法圖貼在木釘的軌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