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絲合縫，一寸不差。

赤羽信之介緊攥着欄杆，彎着身子喘過一口粗氣，啞着嗓子冷冷道：“反對！控方做的是無用功。他的證據不完整——字面意思上的不完整。木釘的坐标隻有四個，一兩個角度重合證明不了任何事！控方不能用它證明這是完整的納靈大法！”

“看來，這件事該由豔文證明了。”

這道聲音溫潤冷靜，卻宛如春雷，一下子炸響了法庭。李霸地看到眼前法庭通道的大門緩緩打開，兩隊勝邪封盾成員魚貫而入。他們身後跟着一道雪白的挺拔身影，黑色的頭發規矩束成發冠，藍色的眼睛溫柔帶笑，以及那堅定的神情——

這，這是史豔文！

千真萬确，是大儒俠史豔文！

李霸地驚得半天沒回過神，全沒發現，法庭上衆人的反應比起他而言要冷靜得多。史豔文對法庭衆人行過禮，這才說道：

“在下史豔文，現任勝邪封盾盾主，見過各位。此前庭上委托勝邪封盾前去尋找證物，豔文作為盾主，自當随行保護取證隊伍，以确保庭審公平公正。這是我收集到的直接證物，一根木釘。”

他走上前來，将木釘呈交給勝邪封盾的成員。盾員們迅速記錄下木釘的詳細數據，又謄寫好幾份資料，發了一份到李霸地手中。在盾員們忙活的時候，史豔文望向審判台，那是俏如來的方向。他對着審判台說道：

“豔文此行，在取證之外，也是為了探究苗王宮陣法的全貌。因而在搜索到關鍵證物後，隻記錄了所有木釘的坐标，并繪圖取證，實物留在現場進行保護。相關影像與坐标已經呈交給庭上，希望庭上能根據證據，作出公平公正的判決。”

他的目光轉向一直注視着他的李霸地。

“控訴人。”

史豔文轉向李霸地，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純淨溫和，讓李霸地如沐春風。史豔文護額前方的劉海垂了下來，是他欠下身子，向李霸地行禮。

“你辛苦了。”

一直到史豔文離開，李霸地都癡癡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法庭大門重新關閉。他看着赤羽信之介的紅色馬尾愣了會兒神，才發現自己還有一個麻煩亟待解決。

“控方申請檢驗證物。”李霸地說。

“辯方同樣申請。”赤羽信之介的聲音帶着尖銳和沙啞。

第五根木釘被盾員先送到李霸地這邊。繩結，尺寸，樣式，都與先前四根木釘無甚不同。隻有一樣，底部沒有沾着沙土，卻是帶着一些灰。

幹燥細膩的淺灰色粉末，好像是香灰。

李霸地記下了這個疑點。盾員将釘子移交給赤羽信之介，他果然抓住這一點發難：

“勝邪封盾的造假技術越來越拙劣了。哪怕能把外表模仿的一模一樣，卻仍會漏掉這底部的痕迹。控訴人，你能解釋這些灰是什麼嗎？”

李霸地說：“反對！辯方無理質疑證物為假。控方申請辯方首先證明該木釘為假物證。”

俏如來說：“反對有效。但證物與先前證物産生矛盾也是事實。如果辯方不能确切證明該證物為假，請控方解釋，為何新舊木釘之間會産生矛盾。”

赤羽信之介保持沉默。見他不發言，俏如來便轉向李霸地：“請控方就證物矛盾做出解釋。”

李霸地暗暗想道，苗王宮附近有山有河，地形多變，如果是濕泥或者不同類型的沙土，倒也還可以解釋。為什麼是香灰呢？他仔細翻了翻史豔文帶來的證據資料。木釘的坐标仍在整理當中，而物證有裝在袋子裡，描述為取自苗王宮香爐的一撮香灰。

這樣看來，隻需要檢驗一下木釘上的香灰與苗王宮香爐的香灰是否一緻，這兩個證物即可關聯起來。可就在此時，赤羽信之介又擡起了頭。他聲音的沙啞更加嚴重，音調也拔高了，尖利得幾乎刺痛李霸地的耳膜：

“這虛假法庭的業餘程度，還真是令赤羽心驚。整個證據鍊除了你們臆想的方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解釋。

“我說了，這是栽贓。别忘了，七傷兌靈陣的形制，與納靈大法也非常相似。所以，兩個陣法很可能擁有相似的卦象。七傷兌靈陣與納靈大法皆為六邊形，而納靈大法對不上陣法的軌迹。控方曾言陣法圖隻是一半，激活的難道不能是完整的一半？或許此前被激活的陣法，本身就是七傷兌靈陣。

“如此一來，七傷兌靈陣與掣靈簽的反應相符，你們所謂能将赤羽壓入大牢的關聯，反而将道域打入地獄。

“更何況，我怎麼知道這香爐上的灰，不是你們從随便哪個地方找來的？苗王宮到現在仍設有祭司一職，民間淫祀數不盡數。所謂的鐵證，或許又隻是随便哪個寺廟裡的野神爐下的香火。赤羽證明不了證物的虛假，就如同你們證明不了赤羽的清白。”

他在散亂的紅色高馬尾後面，扭頭注視向李霸地。

“承認吧，控訴人。這還不是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