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路上見了面,趙如海看到壽長生身旁跟着喬聞知這些人,他還專程下了馬車前來打招呼。期間,十分熱情的将壽長生拽到一邊詢問道:“可以啊,你小子!這幾位你也認識?”
壽長生:“嗯。”
趙如海:“聽說,那天的晚宴你也去了?”
壽長生:“嗯。”
趙如海:“那個一柱香,你也認識?”
壽長生:“……嗯。”
官府那邊好說話了,這生意自然就好做起來,省去了其中不少求爺爺告奶奶的瑣碎環節。
“那你要怎麼感謝我們啊?”
喬聞知坐在馬上,側頭笑問。
此時,狄黑五他們三人已經騎馬跑出去很遠了,隻留喬聞知與壽長生并肩騎着馬,落于最後。看得出來,喬聞知還有話與壽長生說。而壽長生,其實也有話想對喬聞知說。
聽到他居然想讨謝,壽長生冷笑一聲:“對于你們的那些事我絕口不提,這就是我最大的感謝。”
喬聞知點點頭,今天竟沒有再與他為此多做理論,而是一臉贊同道:“也是。”
壽長生:“對于我來說,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永遠太太平平,這樣我的日子才能太平。為了我們各自的太平,我也希望你們能夠好自為之。”
“是嗎?”
喬聞知卻大笑着反問:“壽公子真的覺得,隻要我們不起事,你的日子就能一直太平下去嗎?”
壽長生:“不然呢?”
喬聞知:“在壽公子眼中,這真是一個太平的世道嗎?”
壽長生:“當然,如此乾隆盛世,你們意欲何為?”
喬聞知笑聲愈烈:“好一個乾隆盛世!可我怎麼聽說,今早那位姓宋的提刑大人,又為了一個逃荒的小乞丐與你們靈州府的人起了争執?”
壽長生:“逃荒?”
喬聞知:“本來今早吧,你們這位提刑大人因為在靈州耽擱太久又查不到什麼,已經打算離開了,他就快虎口脫險了。不料,官府的人将他到送到城門附近時,一個偷餅的小乞丐卻突然蹿了出來。被那宋提刑叫來一問,那小乞丐居然說他是從風戶鎮逃荒出來的難民,雙親都在逃荒路上死了。他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這才偷了人家的餅。”
壽長生一愣:“風戶鎮?我們州去年遭蝗災的那個鎮?”
喬聞知:“沒錯。”
壽長生細一思慮,覺察不對:“朝廷不是已經撥款赈災了嗎?去年遭災,官府還讓我們家捐了好些銀子。單靠我們家捐的銀兩,都夠他們每日擺粥鋪吃個大半年的了,又怎麼會?”
喬聞知笑:“是啊,所以你說為什麼?那宋提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所以他就又留了下來。”
壽長生一拉缰繩,緩下馬來,督着那喬聞知問:“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喬聞知一聳肩,不置可否。
也是奇了怪了。他一個外地人,也不知他在靈州哪來的這種耳聽八方的門路。居然比他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都要消息靈通。
猛然一擡眼。
一行五人,已然到了天門關附近。
喬聞知卻駕着馬未入關口,而是側拉缰繩,上了天門關附近的一個山頭。他招手示意壽長生跟上,壽長生不明其意,也駕馬而去。
然而此山說是個野山頭,其實該歸屬于懸崖峭壁。上山的路太難走了,壽長生與喬聞知兩人騎着馬未行多久,馬就撂蹶子了。
二人隻能下馬步行。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壽長生不理解的問,他不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平白無故的要與他來爬這個破山!
喬聞知回頭一臉嘲弄:“怎麼?壽公子原來就這點體力?這就不行了?”
“誰不行了?”
壽長生可聽不得這話,立馬又快步跟上。
待來到這險峰最高處,天已經黑了。壽長生驚訝的發現這山頭居然還有個嘹望亭。二人一同走入這亭中,隻見這座山的背後,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大天塹!天塹之中重巒疊嶂、雲海翻騰、深不見底。壽長生隐約想起這道天塹的名字——天坑。
天坑那邊,就是風戶鎮。
回望兩岸。
亦是觸目驚心……
沉沉的夜色下,一邊遙遙可見燈火通明的庭台樓閣,恍若雲上仙都;一邊卻是深陷黑暗的棚屋茅舍、餓殍遍地,仿佛人間地獄。一邊隐約可聞弦樂曼妙靡靡之音,一邊不時響起凄厲哭号宛如鬼泣……一道天坑,兩個世界。壽長生生平還是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感知到,光明與黑暗,天堂與地獄,原來有着一道這麼清晰且難以跨越的鴻溝。
“瞧,他們去捉人了。”
喬聞知指着天坑那邊的官兵道:“今天有難民跑出來了,你們靈州府衙看來是非常生氣啊。”
壽長生沉默了。
“蒼天啊!睜開眼看看吧!”
喬聞知忽然沖着壽長生吼道:“你以為你去江南瞎溜達了一圈回來,你就真的是見過世面了嗎?我告訴你壽長生!如果你連你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都不了解、都從未好好看看,無論你走的多遠!走到天涯海角去!你依舊是鼠目寸光!”
壽長生:“……”
喬聞知:“因為你在外面所看到的,都是你以為你自己看到的東西!可明明近在咫尺的,你卻看不到!或者是就算看到了,你也假裝看不到!你是在自欺欺人的假裝看不到嗎,壽長生?我不相信你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你真的毫無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