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順着梨珂的指引，在二樓盡頭找到了李奈的房間。

他比鐘平有危機意識，早早察覺到阿南刻不對勁。

李奈見識過喬也的厲害，他才不相信鐘平那個掃把星能把喬也困在副本裡出不來。在他心裡，喬也參破他的計謀隻是時間問題。

不知道是他始終對喬也感到恐懼，所以擅自美化了喬也的形象，他甚至覺得喬也應該更早就發現這些詭計。

喬也成為意識體的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死期将至。

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

走廊裡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們甚至沒有隐藏自己的存在，就這麼大張旗鼓地往李奈所在之處走來。

“一會兒我先開槍。”溫銳邁開長腿，走快兩步，企圖站在隊伍最前面。

“憑什麼？”陸觀棋不服輸，超過他半個身位，偏過頭看着他，“早餐之仇，不共戴天？”

“一會兒如果我的槍子飛得更快，别怪我。”佘貝拉漫不經心地把玩手槍，低着頭說道。

“讓讓我吧，讓我開一次槍。”梨珂積極争取。

喬也發誓，她們這個項目組，第一次出現分工不均的情況。

她們毫不激烈地争搶，随意得像在争論菜市場五塊錢能買幾顆雞蛋。

李奈躲在房間角落裡靜靜聽着，他甚至能聽到手槍上膛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像新年的禮炮。他們腳步和聲音歡快到讓李奈覺得，如果不是苦于現在時間緊，她們殺他之前甚至想要放挂鞭。

砰砰！

兩聲槍響過後，李奈的門被整個拆卸丢棄，真正意義上的破門而入就在他身旁發生。

他聽着巨大的破碎聲，兩隻手不受控制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出一點動靜就會立刻被争着搶着殺人滅口。

哦不對，這個世界不存在死亡。

他隻是被摧毀，在這個世界無聲無息地消失。

“人呢？”溫銳氣呼呼地繞了一圈，連李奈的影子都沒見到。

他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甚至花盆裡的植物都倒出來檢查一遍，從來沒這麼仔細過。

可還是一無所獲。

“阿南刻。”喬也站在房間正中心，輕聲開口。

聽到這個聲音，李奈心涼了半截。阿南刻現在聽喬也的？那他還躲個屁！

“告訴我李奈所在位置。”喬也的語氣，俨然一個指揮官模樣。

「好的，正在為您查找研究員李奈。」

喬也看到地下亮起一條深藍色的光芒，像一道探測激光從衆人腳下劃過，那道光從門口掃向窗戶，最終在房間盡頭停下。

「李奈所在位置已标記，請您查收。」

那道激光逐漸從地面爬上窗戶下面的半截牆面，長長的直線逐漸扭曲，一個人形物體在牆上顯露出來。

仔細看，是一個人死抓着窗戶不敢放手的模樣。

“好哇，在這呢！”溫銳立刻反應過來，他幾乎是往這個方向撲過來的，生怕自己不是第一個開槍的人。

牆體很厚，光憑子彈肯定打不穿。

溫銳長臂一揮，伸手抓住李奈衣領，猛地用力一把把他拎到房間裡。

沒等她們舉槍瞄準，他唰的一聲展開一塊透明盾牌，盾牌隔在他與衆人之間，他在盾牌後面像隻受驚的老鼠，警覺地盯着所有人。

佘貝拉不信邪，冷漠擡手就是一槍。

子彈打在盾牌上，發出刺耳的電流聲，随後那顆子彈就像一塊貼紙，粘在盾牌上，沒有繼續向李奈的顱骨飛去。

他的盾牌很寬，幾乎有半個房間那麼寬，她們試了幾次，沒有機會突破他的防線。

李奈突然變得得意起來，他看喬也的眼光突然變得有點挑釁。

他總是這樣，有點陽光就燦爛。

喬也和李奈對視着，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突然，喬也和李奈之間，盾牌上出現一顆金色原點。它和佘貝拉的子彈留下的痕迹一樣，隻是這一刻，子彈頭是朝着喬也來的。

李奈的脖子正中間被子彈洞穿，血瞬間噴湧而出，他捂着脖子，用力張大嘴巴，眼睛也瞪得圓滾滾的。

他驚愕不已，盾牌由藍色染成紅色，就在他倒下去的瞬間，眼睛裡的驚訝變成了釋然。

随着他化成一灘爛泥，盾牌在空氣中閃了就下就消失不見，血液和子彈像突然重新獲得重力，噼裡啪啦瞬間全都從滞空狀态落回地面。

喬也對面，是一把裝了消音器的狙擊槍，瞄準鏡後面的人正微微擡起頭，檢查他的目标是否已經死亡。

她對上那雙眼睛，眼睛的主人輕輕挑了挑眉，灰色的瞳孔此刻盛滿得意，澄澈明亮。

“賀言！你搶我人頭！！！”溫銳扒着窗戶對他喊。

“不好意思咯。”賀言難得開心到願意回嘴。

說完，他支起身子，利落拎起槍跨出窗台。他用槍杆當抓手，橫在一根粗粗的電纜線上。他輕輕一跳，兩腳離地，槍杆順着電纜線滑動，把賀言從對面樓送到喬也面前來。

眼看溫銳還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樣，賀言身上獨特的冷冰冰又重新冒出來：“早餐之仇，也有我的一份。”

溫銳恍然大悟，兩隻眼睛看起來哪隻都不太聰明，傻愣愣地點點頭，又對賀言豎起大拇指。

“幹得漂亮。”溫銳徹底倒戈。

喬也無奈搖搖頭，把他們倆扯開：“還有一個人。”

這話一出，歡快的氣氛即刻抽離。

如果說，提起李奈他們心裡湧現出的情緒是憤怒和厭惡。那麼提起這個人，他們心裡隻有無邊的恐懼和惡心。

他曾經是能夠掌管一切，乃至她們生命的人。是他讓她們知道，殺死一個人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首領辦公處。

她們站在門口，看着門上“歡迎光臨”四個鮮紅大字蒼勁有力，血液還沒幹透，筆鋒處流下血珠，血液流淌下來，劃出一條條長長的紅色絲線。

這幾個字一看就是剛寫的，放在這裡仿佛就在對她們說：我等你們很久了。

喬也不管這些唬人的東西，她一腳踹開大門，姜從南就站在一個巨大的實驗室中間，他身後黑漆漆的，隻正頭頂有一盞燈，發出慘白的光。

他站在明暗交界處，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

喬也和姜從南中間隔了一層玻璃，姜從南的聲音是從揚聲器傳出來的。

“喬也，你現在開心嗎？”姜從南語氣微妙，聽起來不管喬也選擇哪個，背後都不是什麼好下場。

喬也上前兩步，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說出自己的答案。

“關你屁事。”

姜從南不意外地笑了笑，是啊，給出這個答案的才是喬也。

“笑什麼？”喬也冷着臉審視他，“自欺欺人的創世神做久了，你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吧。”

姜從南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我是誰？”

“一具屍體。”喬也頓了頓，繼續說，“一具在義肢研發實驗中受傷，因搶救無效離世的屍體。”

“你很了解我？”姜從南面對自己的過去毫不避諱，他笑着反問，“你認為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你，和你所謂的世界。”喬也手指已經握住槍柄，随時準備殊死一戰。

砰。

他身後的燈光猛地照亮，整個實驗室都映照在慘白的光芒中。

在他身後是無數個高高的實驗艙，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就像喬也在《人類樂園》中見過的那些，膠囊形狀，足有三人高度，微微懸空，各種顔色的液體在其中流動。

喬也掃了一眼實驗艙，裡面的人有的在沉睡，有的拼命拍打實驗艙的透明牆壁，還有的已經被怪物撕成碎片，整個實驗艙的水都被染成紅色。

她視線從實驗艙上逐一掠過，喬也注意到實驗室盡頭，有一個巨大的實驗艙，裡面是黑漆漆的一團。

“這裡是全部意識體。”姜從南說得很慢，但喬也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趁着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姜從南擡手按下執行鍵。

他身後的所有實驗艙頂端噴出濃黑色汁液，僅僅幾秒鐘，所有實驗艙都變成烏黑一團，裡面的景象全都看不見了。

喬也心髒跟着停了一瞬，直覺告訴她，有什麼脫離掌控的事情發生了。

很久都沒發出聲響的怪物耳機乍響。

「請注意，附近有大量不明生物正在靠近。」

「附近有大量不明生物正在靠近，疑似污染物，非常危險，請立即離開！」

「請立即離開！！」

喬也看着姜從南，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看着姜從南把操作台猛地一轉，現在，操作權來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