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昭弘連忙接過擱到一邊:“怎麼喝了一半了?她送來的東西你怎麼敢喝?黃鼠狼給雞拜年——她會安什麼好心?”
朱顔道:“不礙事。我嘗了,裡面不過是放了些附子,她是想要我肚子裡的孩子。不過倒也難為她了,自己的月例少成那樣,還得勻出銀子給我買藥堕胎。我本以為世子爺疼她,結果還是連個麝香、紅花都買不起。幾錢銀子就想要人家的孩子,她倒窮的坦蕩。”
瞿昭弘臉色發青:“以後不能再吃她送來的東西。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可以幫你。麝香、藏紅花,不管多貴的藥我都可以給你買,我不想你出事。那附子可不能随便吃,量不對會要人命的。”
朱顔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你忘了你剛認識我的時侯我在哪裡了?附子怎麼用我比她懂。就算我沒本事幫人探脈拿方子,也總不能随随便便就給人毒死。更何況我有長生蠱,哪那麼容易死?”
瞿昭弘握住朱顔的手,說道:“那也不行,你總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朱顔隻是打開他的手:“松開,上次我們說話就給人偷偷聽見了,這次要是再給人看到怎麼辦?周璟讨厭我讨厭成這樣,我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瞿昭弘卻死活不肯松手:“阿顔,别這樣。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在這裡過的不好,你不高興,你不快樂,讓我帶你走吧。我愛你。我會娶你。我可以接受這個孩子。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能不能再試着,愛上我。”
朱顔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道:“瞿昭弘。你有多髒、多壞我都知道,你叫我還怎麼愛上你?”
瞿昭弘盯着她沒說話,扭頭走出了房間。
嘉卉自那日偷聽到朱顔懷孕的消息之後就給朱顔放了假,要她在房間裡靜養。嘉卉聽過朱顔的話之後也知她極厭這個孩子,可嘉卉還是怕朱顔日日見着周璟,突然間就把自己懷孕的事情洩露出來。如此一來,倒不如别要她跟周璟見面。
朱顔讀過書,也識些翰墨,磨墨久了也就懂得技巧。周璟平素懶得磨墨,最喜歡朱顔侍墨。這幾日朱顔一直沒有來,嘉卉替了她幾日。墨不是稠的黏筆,就是稀的寡淡。朱顔來之前周璟可從未嫌嘉卉墨磨得不好。周璟叫嘉卉松手,自己拿過硯台磨了一會兒也覺得不對勁,可偏偏又想不出是哪裡不對。周璟撂下筆墨坐在椅子上生悶氣,過了好一會兒周璟驚覺,自己真的是好幾日未曾見過朱顔了。
周璟問道:“那朱顔姑娘呢?我怎麼好久都不見她了?”
嘉卉聽到阿顔,内心也不免有些忐忑:“世子是說阿顔啊?她最近身子不舒服,實在沒法子出來侍候世子。她的身子嬌弱成那樣,奴婢也沒辦法,就要她在房間裡歇幾天,休息一下。”
周璟擡眸看了一眼嘉卉:“倒是奇了怪了,你竟憐惜上她了。我記得你不是挺讨厭她的麼?”
嘉卉扯着嘴唇在那裡笑:“怎麼會?奴婢和阿顔姑娘都是世子爺的人,自當互相扶持。奴婢怎麼會讨厭她?”
周璟笑道:“你少在那裡欲蓋彌彰的騙人。你自小跟着我,我會不知道你?你厭她便厭她,有什麼不能說的?我也厭她。不過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不要太過分。她也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你要她知難而退便可,可别真的傷了人。”
嘉卉點點頭:“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周璟道:“那就行。你下去吧。”
嘉卉告退出了門,又想到朱顔的事情。附子雞湯可日日都在送,如今也快有半個月了。大夫說過的,孩子沒可能打不下來啊?可是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就一直沒有動靜?
嘉卉又做了雞湯親自送去,朱顔端着碗聞了聞嘗了一口,竟然還朝嘉卉笑了下:“謝謝嘉卉姐姐,這雞湯真好喝。”
嘉卉催促道:“好喝就行。好喝就趕快喝吧,可别涼了,涼了就不好喝了。”
朱顔點了點頭,端起那碗雞湯一口喝完。
嘉卉瞧見,暗松了一口氣。可是又等一日,朱顔那裡仍舊沒傳出什麼動靜。
瞿昭弘也換了幾個偏方,各種藥材變着樣的給朱顔吃,可是朱顔不但沒沒什麼反應,肚子反倒一日日的大了起來。不過三個月,她的肚子已經開始顯了。朱顔心裡怕,就找了條白绫把小腹勒住,換了件寬大的衣服。見了周璟幾次,确實沒給他瞧出什麼異樣。
朱顔後來也想到用木棍用力滾壓小腹流掉孩子的方法,可是沒有人肯配合她。瞿昭弘聽到這個想法一下子就變了臉,又怎麼肯幫她?不過後來想想,就算瞿昭弘肯幫她也沒有辦法。這樣強行把孩子弄出來,動靜一定很大,血肉模糊的,若是周璟要大夫看她,她也沒法子解釋。
府中有多處高台,朱顔在那幾處高台上都轉過。她看着那一層層的台階也想過,若是從上面滾下去,肚子裡的孩子必定保不住。可是台階太高,若是冒冒然滾下去,隻怕不隻是孩子保不住,隻怕連她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可是怎麼辦呢?因為有長生蠱,那個生命在她的肚子裡逐漸長大。不管她對他做什麼,她的肚子都固若金湯。那個孩子的父親是周璟,她不要這個孩子。曾經和他孕育過一個孩子,這讓她感到羞恥。
她不會拿這個孩子當她爬上去的梯子,也不要讓這個孩子成為周璟日後拿捏她的工具。
這個孩子姓周,陸家被這些姓周的害的家破人亡,她的孩子怎麼可以姓周?她怎麼可以替周家傳宗接代?
她可以死,但她不要這個孩子。
朱顔想了數日,又鼓足了勇氣站到高台上,她瞧着身下鱗次栉比的台階閉上了眼睛。不就是摔下去麼?馬上就好了。隻是疼一下而已,她什麼樣的疼沒有經曆過?就算是死也沒關系,至少她不用再這樣孤獨的活下去了。
“小心!”朱顔狠下心身子往前一傾,卻被誰拉了回來。
瞿昭弘道:“阿顔,不可以這樣。這樣你也會死的。”
朱顔搖搖頭:“我也不想的。可是師傅,我沒法子了,真的沒法子了。”
瞿昭弘拉緊她:“阿顔,你不要沖動。師傅知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師傅不逼你,可是你不能因為他把自己毀了。你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幫你。你得相信我,阿顔!别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