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
辜向邪頓了頓繼續道:“若你不願……”
“進來吧。”
話落,緊閉的房門打開,辜向邪的話戛然而止他起身緩緩步入,潔白的長紗在風中搖曳,隻是越過門檻走了幾步,靴上的泥土染便在地毯上留下痕迹,無處隐藏。
就如同他藏無可藏地心思般。
辜向邪遲疑,他停下遠遠的望着卻沒有再前進。
許是心情好的緣故,風青離慘白的臉色有了幾分紅潤,唇色也沒之前那般發青,看上去雖不怎麼康健但也不至于随時斷命。
他不解辜向邪為何走着走着停下,便以為是屋裡顯得太亂讓人望而生卻,索性走到一旁繼續整理雜物。
這幾日他很少讓管家在屋裡待太久,所以沒怎麼收拾,晚上看的不清晰莫不是白日看清了所以生了嫌棄。
許多書散亂地堆砌在桌面上,彎腰撿書時瞥見地上的泥印風青離起身的動作一頓,他從角落拿出雙嶄新的靴子。
這是管家做了好幾天的活才置辦的,原本是給他的,但辜向邪與他應該差的不多。
“世子辛苦了。”
布靴粗糙遠不如辜向邪穿着的華貴,但勝在是幹的,雨後山上的泥是濕的,靴子濕了穿着會不舒服。
泥濘的山路不好走,風青離看向被他随手放在桌角的花,世子的靴子和衣擺都沾有污泥,蘭花的花瓣卻始終幹幹淨淨如同水洗過一般,想來是費了心思。
風青離不知是何心思又走上前将花插在了最顯眼的地方,仿佛這樣才能不辜負這番心意。
“嗯。”
世子上前在床前坐下,脫掉靴子,腳腕纖細,赤足白皙指尖是淺粉色,風青離不知為何看得仔細,等回過神來才發覺對方耳垂漫上绯色,攥着靴子忍耐到極限。
風青離别開視線有些尴尬:“非禮勿視,青離失禮了,世子莫怪。”
“嗯。”辜向邪穿靴子的動作有點僵硬。
氣氛微妙,許久都無人開口打破沉默,風青離有點憋不住:“時日正好,不如出去轉轉?”
雨過天晴,自然是該好好欣賞美景。
“好。”
夕陽下,兩個修長的影子越拉越長,他們并肩一步步登上台階。
鞋這種東西最講究尺寸,風青離最先開口時沒想太多,但現在才後知後覺,若是不合适穿起來走路會很累。
“可還合适?”
“剛好。”有點大但不要緊,辜向邪垂下的手攥着衣擺,靴子中腳趾勾起有點怕把鞋甩出去。
青山上,涼亭孤寂,風青離坐在台階上望群山萬壑,身旁的辜向邪也随着他坐下,距離太近肩膀相觸,他便察覺到旁邊的身體一僵。
辜向邪向來讨厭他,縱使盡力想緩和他的身體卻無法隐瞞,風青離善解人意地朝着另一側挪了挪,相觸的肩膀分開。
溫熱的體溫離去,辜向邪睫毛顫了顫,不甚咬破嘴唇。
從前他是風家世子,後來他是大乾丞相,不管是哪個階段似乎都有很多人簇擁,從不缺乏罵聲和贊美,很熱鬧,現在人潮退卻風青離卻并不覺得孤獨,他本該如此,天煞孤星,克盡家族後苟活。
風青離始終笑着,卻很冰冷沒什麼溫度,他的虛假同樣浮于表面熟悉的人一戳就破。
“世子還在意六年前的事?不過是他們胡言亂語,世子從未輸過。”
在他看來,沒有所謂的勝負,辜向邪從不比他差,隻是所選擇的道路不同,彼時他渴望有所作為,加上帝王有心的算計朝臣們臣曲意逢迎,大多數人看似站在風青離這邊。
辜向邪則是屬于比較清傲的人不屑與那些酒囊飯袋為伍,為了恭維風青離,他們便常常遭人他,說什麼總是略遜一籌。
風青離原本與他自幼一同長大,後來因為這些事成了政敵,愈發疏遠,辜向邪常常躲着他。
辜向邪沒想到他會問到過去的事,他揪下身側的雜草,垂眸望着靴子:“嗯。”
紅彤彤的太陽耀眼奪目,他偏頭對上那雙始終溫潤的面龐,蠱蟲在辜向邪胸膛跳動,而身旁人毫無反應,他沸騰的血液慢慢冷卻。
辜向邪在意的從來都不是勝負,從前不在意,現在也依舊。
那些曾經未說的話,現在也沒必要講,時過境遷,這個人心裡隻有仇恨,說什麼也無濟于事。
“世子想要什麼?這次讓世子赢一次?”
辜向邪垂下的睫毛輕顫,他再次攥緊皺巴巴的袖子。
群山中灰煙袅袅霧氣騰騰,回應的隻有空谷呼嘯的風聲,風青離等了片刻不欲為難人,起身輕拂衣袖淡淡道:
“暮色将近,世子回吧。”
辜向邪微怔,仰面望去,單薄的身影先一步離去,青絲揚起劃過他的眼尾,他抿唇想說什麼,卻又沒開口。
等風青離回到寨子中時,大院子裡圍了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吵得不可開交。
“媽了個蛋子的,什麼瘟疫啊,原來是有人下毒!”
“老大,我就說讓你把那幾人殺了,你非要帶回來還說什麼要給小四當壓寨夫人,這下好了,下毒的保準是他們中的。”
“冤枉啊!”管家聲淚俱下,“我家公子可是也中毒了,我會毒我們公子嗎!”
人群中風青離正欲上前卻被拽住,他看向有些失了冷靜的辜向邪,似乎是在問他要作何。
“你中毒了?”
風青離有些驚訝,他抽出袖子背在身後學着對方的樣子應道:“嗯。”
辜向邪沉默地看向風青離的背影,看着他漸漸遠去。
“何須是寨中人?”風青離擋在被質問的宋大人一行人面前,義正言辭,“風某等人自被擄來起謹小慎微,大當家不如想想有什麼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