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不明,靜默瞧着這個人許久,無力感達到了頂峰,辜向邪拾起碎瓷片越過風青離進屋。
淡青色的綢布透明輕薄,淡淡蘭花香飄散,風青離咬了咬舌尖,并沒有異樣感,方才消逝的酥麻仿佛是錯覺。
求人不如求己,他又何德何能使喚一位身份尊貴的世子替他上藥,替他洗手作羹湯。
重獲新生,風青離的不真實感幾乎完全是辜向邪帶來的,恍若夢影,想着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近來怎麼也多愁善感了許多。
因着此事,風青離與人相處的氛圍接連幾日頗為微妙,好似又回到了從前相看兩厭的時候。
十月中旬,天氣徹底轉涼,農戶裹上厚衣家家用粘土砌了火爐,縮着很少再出門。
紅色的炭火熱浪浮動,驅散寒氣,來串門的大娘子放下提着的雞蛋籃子,順勢坐下烤火。
“風公子眼睛可好些了。”
她睜着圓溜溜的大眼偷瞄屏風後面的光景。
竹屏透光映出坐姿随意的身影,恰恰隻有一人,少了另一位。
這半個月,陶溪村誰人不知他們這裡來了一對情意甚好的公子,要是能留下一個自然是極好的。
“青離的眼睛好上許多了,已然能視物,多虧了大娘的雞蛋将養。”
風青離拍了拍矮桌:“一時興起,大娘可要來對上一局。”
避開屏風,直面這位公子,縱使不是第一次見面大娘子仍是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是不是屋裡熱氣太足,背後冒出熱汗濕乎乎的。
她用雙手在深藍色麻衣上抹了抹,曲腿坐上軟墊抓起一把棋子握住,眼神閃躲避開那頭白發。
從來沒見過有人年齡輕輕白了發,活像山裡的精怪,大娘子更喜歡另一位公子,雖然那位冷了些,但好歹是個身體康健的。
“老婆子是莊稼人,不太懂下棋,公子莫要笑話。”
風青離将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并不在意這些,世人總對未知的事物産生好奇或者恐懼,他自認為并非是珠玉寶石能做到人人喜歡。
日日敷藥修養,他身體裡的餘毒逼出大半,眼睛也恢複正常,風青離自然能看到他外出是那些農人見了他的白發是如何的畏懼,恐避之不及。
甚至……辜向邪也會時常握着他的發絲默默發呆。
那種情緒,風青離竟不能分辨到底是何種意味,與農人的恐懼不同,不似喜歡也不似讨厭。
他想起多日前随意開的玩笑,若有所思,朝着大娘淺笑:“無妨,今日便下五子棋可好?”
“五子棋是什麼?”
大娘子還未聽過這種棋。
風青離掃過系統展示的玩法說明,淡定落下白子:“簡單,率先連成五子便算赢。”
“這個好。”說着,大娘躍躍欲試緊随其後放下黑子。
“要是老婆子赢了,可能拜托公子辦件事。”
“巧了,青離也有求于大娘子。”
白子與黑子交互,步步緊跟封住彼此的出路,轉瞬間黑子便隻差一子彙成一線。
“啪——”
一子落下,脆響久久不散,率先成五子的卻是白棋。
“怎麼會這樣!”大娘子目瞪口呆,這個角落怎麼會,她明明是看着對方落子便跟上的。
風青離收拾好棋局,并不着急,他笑着問:“可要再來一局。”
“好,老婆子還就不信了,這樣簡單的玩法,會赢不了。”
浮光掠影,天邊的雲飄散,窗邊的兩人一局又一局,始終沒有停下,從最初風青離總是略勝一籌,到最後雙方輪流取勝。
大娘子從驚喜到慢慢地平靜,總算是看出來對方在讓着她,索性也不玩了将手裡滿滿的棋子放回棋簍。
“不知公子想拜托老婆子什麼事?”
聞言,風青離也放下棋,趁着壺中茶尚溫,倒茶遞過去:“青離不久前生了怪病,以至于發絲全白,不知大娘子可否有辦法尋些染發的作物。”
[十積分,系統出品染發膏必屬精品。]
風青離品茶面色不變:“憑空白發化青絲,倒是要真的被當成妖怪了,出師未捷,被抓起來燒掉,你的任務似乎會失敗。”
系統閉嘴。
“哎,公子的頭發是因為生了病才這樣的啊。”大娘子瞬間熱心起來,她就說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精怪,“你放心,待明兒我就去找些來給公子。”
大娘子風風火火的性子,頓時坐不住下地就要往外走。
風青離起身伸袖行禮拜謝:“青離在此謝過。”
“哎呀哎呀,這讓老婆子怎麼受得起,快起來……你們這些讀書人真是的……這不是折煞人嗎……”
大娘子趕忙扶人,嘴上雖不停地數落,臉上的笑容不減分毫。
“不知大娘方才想要拜托青離何事,若青離能出一份力必當義不容辭。”
“另一位公子家中可有妻眷?”
風青離不解對方為何詢問這等事,斟酌着開口:“辜公子尚未娶妻。”
大娘子眼睛一亮:“哎呀,小離啊,老婆子家中還有個不成器的閨女子,你看看能不能給說道說道。”
聞言,風青離臉上的笑變得古怪,他怔了怔回神,慢慢道:“青離冒昧,不知姑娘相貌如何?”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看。”大娘子拍拍胸腹。
風青離舒了口氣,勾起唇角:“大娘子不知,辜公子喜好奇特……他心悅貌若無鹽之人,怕是要辜負姑娘的心意。”
大娘子瞪大了眼睛,半晌,語無倫次,憋到面色發紅:“你……不願意就算了……怎麼拿這種荒唐的說法來搪塞老婆子……”
“青離怎敢……實在是辜公子……”
“當真?”
“自然。”
正談得起勁,屏風外傳來開門的動靜,二人默契閉嘴,齊齊偏頭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