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努力将這場和自己的面對面一直延續到底,讓他照見我在今生今世中的每一張臉,即使必須付出難以負擔的寂寞代價亦在所不惜。不要退讓;這一語已道盡。不要妥協,不要背叛。”
——阿爾貝·加缪
你所看見的,是一室的暗。
幾隻後背緊繃的身體陷在其中,中央一盞昏黃的燈靜靜燒着。
舊木色的長桌疊滿了報紙,名單,和一些不真切瑣碎計劃。
“同志們,這是我們在闵口接到的第一份任務,
我希望大家已經做出了覺悟。”
此語既出,你會看到一雙雙眼睛,微微上挑的,戴框子眼鏡的,眼球光滑飽滿的。
全是熠熠然有光亮的
“小姚,你和慕春的事,看來是要耽誤一段時間了。”
姚易美淡淡笑了笑道:“國難若解,才是我們真正獲得幸福的時候,現在的一切不過為時過早,這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衆人聽罷凝重幾分,俄而饒明問道,“惜此,你預備的怎麼樣?”
這一行人當中年紀最小的是一名女校的學生,十七上下,臉上終日有倆團化不開的淡淡暈紅。
“卻是差不多了,隻是那李相延疑心太強,不好近身,貿然去尋隻會更易暴露。”
“倆周後會辦酒會,地點在暮春,趁此切入,更容易些。”
一切終會落定,衆人互相看着,伴着漸漸深沉的燈色,彷佛是在一艘海船坐着,身體與心兼随着船身搖擺。
心知此處醞釀着一場風雨,卻甘願平靜的等在窄小的甲闆之上,不打傘。
元思源從那暗淡的房間回到暮春的時候,外面開始下雨,絲絲密密,如同柔軟的指腹落在身上。
他照常走到前台問道:“可有我的信寄來麼?”
倆周過去,他不曾收到一封回信,心生幾分憂慮。
恐是那岚康教日本圍的水洩不通,連一封信都送不出去。還是她找不到給她讀寫的對象,始終沒能看到他所寫的來。
他在桌前坐下了,将一卷信紙慢慢抹平,寫了起來。
落款時卻一再猶豫,終于一番決心,刷刷的寫罷蓋上了鋼筆帽子。
“二太太,您的信。”
元家分罷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年,天真正的冷了起來,她的房間裡教火爐燒的暖騰騰的,膝上蓋着一床羊毛扣花毯子,正坐着和人講起電話。
“楊太太,今晚可要準時,昨天可是害我們整整等了一個鐘頭。”
看到木葉舉着一封信進來,略擺了擺手,繼續對着聽筒微笑着說起來。
“那可是說好了,今兒還在我這裡見。”
她的房子在城西半山的位置,連帶着個巨型的花園,布置講究,全是西洋請來的時興款式。淮羨昆如今在岚康混的風生水起,他辦酒會不喜去酒樓,因都辦在這裡。
這幾分土地上因此常常迷金醉紙,笑語赢過風聲。
推杯換盞或是爾虞我詐,齊齊上場,簡直可以連雷鳴都置若罔聞。
頤伶讀罷信笑了笑,擡眼看了看木葉道:“他倒寫信來問我虛實,也是不知她并不稀罕,我的好心,她會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