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至死都不會明白,孤獨的死亡就是個體的消亡。
“奶奶,有您的信。”
那一小塊血光淋漓的耳朵攤在紙上的時候,她的腦子開始混淆。
面對分别由生的,難掩的艱澀蔓延上鼻喉而至七竅幹澀,一個莫大的歎息被堵塞在神經裡。
她既不能焦灼的哭着暈倒在地上,也不能麻木的從此流亡。
她害怕他會不告而别,在如此炮火連天的日子裡,流淌進幹燥的,孤冷而孤哀的季節裡
可歸根結底,她是對于長長的孤獨感到恐懼。
她已經不能夠顧及太多了。
“去把我的外衣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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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衆生,多于yin欲。
即便訂下定了皈依之心,依然本性難改。
能改的叫神,不能改的是人。
直白說,人可以頭破血流,也無畏屈辱至死。惟一件是難以抗戒又惶惶于心————其實你知道,那是情欲。
身體有本來的渴望,它不屈于現實。是獸類就會起淫念,野性難違。
不過人總抵拒認為自己與禽獸同流,究極具體,不過是多添了幾片衣裳。
這幾片兒衣裳之下,過去曾裹藏着缙紳達貴酒肉油芙的身體,今日又遮蓋住巍巍名流渾重自傲的野心。
直到一處日據廠房被轟炸以後,李相延方才意識到了此欲害人以深。
戶田村一坐在他手邊最近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傾着,已經沉默了很長時間。
李相延吸了口煙站在窗邊,重重白霧裡的光景疊蓋層層,傾倒了,一片靡靡。
“李司令,我相信你明白,一直以來我們雙方都保持着怎樣愉快的合作關系。”
他聽罷把煙扔在地上,皮鞋撚了撚,回頭看着戶田道:“您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眼光朝着桌上的一疊照片指了指。
戶田仰頭看着他道,“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您認識嗎?”
手掌大的相紙,印着一個細長的女人的黑白圖像。
盯着那相片,他默了幾秒道:“怎麼,戶田先生對我的私事也有興趣?”
“您的私事我當然無權幹涉。不過要是觸犯到了我們的利益———恐怕也就無需征得您的同意了。我們高度懷疑,這個女人與工廠的爆炸有脫不開的幹系。”
李相延看着他,慢慢靠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寬闊的脊背整個的仰上去,嘴角噙着笑。
“哦?我倒不曉得她還有這樣的能耐。”
戶田清楚他這樣的笑,臉皮輕輕扯着一張面具似的樣子,你若當他是在笑,那麼便會被反咬一口。
因此當場也不便再發作下去,隻道:“這次的爆炸導緻皇軍死傷慘重,廠裡的的槍械也盡數作廢。我今日所說如此,是希望李司令能完全重視起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李相延指尖在桌面點了點道“自然,答應過了的,我不會食言,”
“至于這些————”
他從桌上捏起那張照片,壓在一盒火柴的底下遞給他道“戶田先生不清楚,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猜忌。”
戶田接過照片,在他笑岑岑的神色裡拉開那盒火柴,手指對着一根,在側面擦着後放在相片的底部。
“司令言重了,我從不質疑忠誠的朋友。”
一片薄霧似的紙能燒的了多久?灰燼很快的掉下來,落在桌子的面子上。
“告辭。”戶田沖他傾了傾身體,戴上帽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