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複站在窗邊,看着那漸漸消失在院子裡的影子,默了一會兒對着門口道:“叫馮副官進來。”
馮翊聞聲趕來的時候,看見他正緩緩的将燒成了灰燼的紙片殘渣一點一點的撣在地上,末了微微傾着身子看着桌面,像是在檢查上面是否還有殘留。
等他慢條斯理的做完這一切,才悠悠的看了他一眼道
“如果你的能耐就是叫那群日本人拿着張相片來威脅我,也就沒有把你留在這個位置的必要了。”
馮翊眉眼低順的收斂着,看起來倒十足的是一副忏悔的模樣。
“抱歉司令,不會再有下次了。”
李相延聽罷扭過身重新點了一根煙夾在指縫裡
“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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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麗日,他知道元思源最喜歡的茶樓。
方打門裡進去,老闆便從裡頭跑到跟前,巴巴道:“給司令上最好的茶。”
李相延微微擺了擺手,“不必,我來找人。”
一上了二樓,他就站住了。
面逢冬時,分明是百木僵死,嬌豔也堪堪退卻。縱氣候是怎樣的和風麗日,都是一片虛無的枉費功夫。
可從這扇敞着的窗戶裡看去,人界卻不是這樣空曠的飄渺無意。
在那極盡素樸天然的死寂背後,映照出了芸芸衆生的嘈雜聲色。一片片,打在街尾鋪間,波浪般的洶湧。
則此景雖不再麗緻,但人的風韻卻是留存恒久的。
“真是好地方。”他笑了一聲,推開了面前的廂門。
元思源面朝着敞開的窗戶正坐,手搭在一塊兒,疊落在膝頭。他身前擺着的煙銅色的茶壺已經不再冒着白汽了。
“地方是好,不過就要關門了。司令想喝茶,改日不如早些。”
李相延挨着他旁邊的位子坐下道:“茶是清雅招式,我賞不了,也喝不了。我今天是來找三爺的。”
元思源端着已經涼透的杯子放在嘴邊嘬了一口,淡淡笑了聲,“何事勞煩司令親自來這一趟?”
“自是有事要求三爺幫忙,就不知道三爺肯不肯幫了。”他夾着煙抖了抖,垂着墜地的煙末教劈面進來的風一吹,飄進了元思源手中的茶杯裡。
翠黃的茶湯中間擁着幾簇僵白的粉末緩緩旋轉,越旋越沉,最後幾乎要被茶水給融合殆盡。
“司令不妨說來聽聽,凡是元三能幫上忙的,必定盡力為之。”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西角工廠爆炸的消息,三爺可有聽聞?”
元思源凝神看着杯子裡被攪渾的茶,慢慢的将它放在了桌子的邊上。
“此事如此震動,元某自是略有聽聞。不知司令希望我如何幫忙?”
李相延淡淡歎息道“這幫家夥炸的這麼激烈,好叫我在日本人面前狠吃了一把苦頭。他們炸掉的個個是槍炮機械,日本人自不會善罷甘休。我知道元家一向是中間派,隻是如此下去,恐怕閩口很快就要開戰了,形勢堪堪緊迫呐。”
“司令不希望開戰,那麼元某便心裡有數了。”元思源說罷站起來,将挂在椅背上的大衣籠絡在臂彎裡。
李相延也一并起身,同他握了握手。
“那麼就拜托三爺了。”
“司令客氣了。”
剛出了茶樓的大門,見馮翊就站在車子的邊上。
見他走出來,遂畢恭畢敬道,“三爺。”
元思源同他點了點,悠悠的沿着大路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