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班上同學說,樓上理科一班有個帥哥,讓我去要微信。”俞歸絮面無表情地補充,“隻不過和其他人一樣第一次就碰壁罷了。”
陳多熾給他倆抱拳,又給林夕繁豎個大拇指:“好高冷我繁哥,冰清玉潔我繁哥,666!”
服務員是個年輕的00後小夥,趁他說六的時候過來上菜,和他對上目光時,朝他比了某個數字附和道:“666!”
陳多熾不是一個能憋住心思的人,他能憋的時長也不過一個上菜的時間,等菜上得差不多了,他終于問出口:“俞歸絮,你這兩年都去哪啦?”
林夕繁剛要伸出去的筷子在空中肉眼可見地停住,又半途轉移方向,佯裝自然地夾起一塊咖喱雞囫囵塞進了嘴裡,心說這個問題問得好。
俞歸絮偏頭看他一眼,似乎看出他内裡的幸災樂禍,目光擺正,同樣夾起一塊咖喱雞,轉移回話對象:“問林夕繁。”
“?”林夕繁咀嚼的動作停住了。
問什麼?他知道什麼?
腦子宕機一秒,覺得俞歸絮應該是在沒事找事嗆他,林夕繁吐出塊骨頭,語氣得意:“我還真知道你這些年去哪了。”
“我知道。”俞歸絮臉上沒有半點驚訝,“還給我寄過東西”
“你怎麼知道?”林夕繁咽下去,臉上表情有點裂,“那你知道我…”來找過你嗎?
俞歸絮瞥他一眼,沒等他說完,就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林夕繁便止住了話頭,空氣有一瞬間凝結成冰。
他不是否認寄東西這件事,但是孑然一身去北京找俞歸絮他從來沒告訴過别的什麼人,連顔語涼他也是叮囑過的。
林夕繁有些郁悶。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早該想到,那晚跟洛清月打完電話後,應該要預料到自己媽媽會向着自己然後去聯絡俞家人。
如果是這樣,那天,俞歸絮明明知道他來醫院的,卻還是執意不要見他。
這場“絕交”戰役原來在那年入夏自己就已經輸得徹底了嗎。
而他,還在今年春天輕而易舉地原諒了俞歸絮,甚至還想等他親口告訴自己真相。
會不會在對方眼中,他不過是可有可無罷了。
“所以你們認識嗎?”陳多熾看着他們之間的小内讧,“兩位剛認識的先生,你們為什麼在多年前互相寄東西呢,見面卻不相識呢?你們是網友嗎?”
“我可沒收到這位先生寄回來的什麼東西。”林夕繁嘴角繃直撇清關系。
俞歸絮沉默下來,心說完蛋,惹火上身了。
餐桌肉眼可見地沉默下來,陳多熾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隻莫名為什麼自己一個問句就讓兩個人的關系又有些崩,有些懊惱地提出一些别的話題。
于是,他發現對面的兩人又活絡起來,好像默契的略過了這個話題。
林夕繁對于自己想不通、或者讨厭的事物就會特别較真,就像他不喜歡青椒就真的不能在飯菜裡混入一點一樣,可是剛剛明明情緒出現了些破綻,五分鐘之後就好像全部翻篇了一樣。
陳多熾想不通的,大概俞歸絮知道,歸根結底不過一個“開窗”。
俞歸絮悶下一口白米飯,覺得嘴裡有些發幹。
聽着旁邊兩個在聊着五一的作業,擡頭看向窗外。
他們的位置靠窗,能看到外邊時不時有車輛經過的街道,夜幕逐漸加深,俞歸絮的思緒逐漸飄遠。
*
那年生日收到林夕繁信封,俞歸絮表面不吭聲,内心實際歡呼雀躍了很久,雀躍到他的一切生命體征都足矣去完美做這個手術。
連手術日期都定好了,他連夜磨了一封回信,重寫好幾遍都沒完工,最後塞進日記裡,藏着的,是他難以言說的秘密。
還有跨越山海的思念。
星光透過窗框,一閃一閃的,是一個晴天的夜晚,不知從哪來的涼風倏地鑽進溫室,驚得他一個寒戰。
忽而想起林夕繁那天落寞離去的背影,和他過去常常露出的歡笑,坐在床沿的俞歸絮突然就挪不動步子來,從那一瞬間他又開始否定自己。
說好的呢,說好的及時止損呢?
說好的,如果回去,也要把自己的心思掐滅了再回去呢?
他的動作很慢,撫了一下信封,又從桌子上抽出一本本子。翻開自己的日記,上面整齊的字迹,一句又一句,都是他忍不住傾訴的話語。
荒唐、無力。
擡起筆,黑乎乎塗掉了四個字,剛要把後邊的名字也塗掉,卻停住了。
他還是沒舍得,愣神一會,把那幾個被抹掉的字重新補回去,就寫在原來的下面。
[我喜歡你,林夕繁。]
他寫完,将那個“繁”後面的句号輕輕塗黑了,腦海裡思緒雜亂無章。
俞歸絮的身體狀況又松懈下來,再被領到醫生面前的時候,醫生看着體檢表皺着眉,提議:“再觀察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