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大衣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頭時,連禾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他上一秒還在和神對峙,下一秒就裹着大衣出現在了這裡。
連禾環顧四周,目光能及的地方已經沒了那棟熟悉的别墅。遠處的居民樓零星亮着幾扇窗戶。周圍的設施建築比不上市中心,他現在應該是在遠離市區的地方。
他提出要出門後,神給他套上了大衣,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緊接着,連禾眼前一晃,冷風吹過他的耳畔,他還沒做好準備就到達了這裡。
懵逼了一小會兒之後,連禾立即反應過來。
不管怎麼說,神現在不在他身邊,他想去血獵基地還是想給總部報信都可以!
連禾連忙掏手機。
他什麼都沒掏到,口袋裡空蕩蕩的。
連禾:“啧。”
差點忘了,他的手機在别墅裡沒法聯網,充當了好幾天的擺設後就被連禾丢在了一旁。他習慣了不用手機,等到現在真的要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空無一物。
現金也沒有,手機也沒有。他比流浪漢還一清二白。
連禾站在原地吹了一陣子冷風,轉轉悠悠地往路邊走去。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找到24小時營業的店面,運氣再好一點的話,好心的店主或許會借給他一部手機供他聯系總部。
隻可惜,他被傳送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别說開門的店面了,走了這麼久,連車輛都沒見到一個。
街上的路燈閃着昏暗的光,燈柱上滿是鏽斑,垃圾箱被塞滿了,多出來的垃圾在旁邊幾乎堆成了小山,空氣裡全是酸臭味。這裡的馬路不知道多少年無人踏足,放眼望去路上全是坑坑窪窪的凹凸起伏,小石子遍布整條馬路。
連禾懷疑神是故意的。
第一次出門就把他放在這麼邋遢的地方,肯定是想讓他以為外面的世界全是這樣的,以後就不會對外面的世界好奇了。
連禾越想越氣,想象自己現在咬着神的脖子,狠狠磨了磨牙。
他又不是傻子。
他在這裡漫無目的地轉了半天,都沒見到一個活人。
連禾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溜達了一陣子,剛剛緩下去的痛感又重新出現。
連禾是個忍痛能力很強的人,哪怕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叫嚣着要折斷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繼續行走。但這次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他強撐着走了幾步路,莫大的疲乏突然爬上他的身體。
連禾又走了一段路,實在有些走不動了,在路邊找了個稍微幹淨點的長椅坐下。
連禾有點懵。
他的體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
全身的肌肉和骨頭都在隐隐作痛,連禾垂眸揉了一把大腿。
啧,更痛了。
一個垃圾袋被風吹得在地上狂滾,連禾幽幽地看着那隻破破爛爛的袋子,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荒涼感。
他突然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沒有手機,走不動路,他跟那個垃圾袋沒什麼區别。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眼前再次一晃,一個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是神。
神快步走過來,想伸手觸碰他,可能是想到了連禾的排斥,那隻手最終沒落到連禾身上。祂朝連禾微微歪頭:“回?”
連禾:“……”
他就知道,神不可能這麼大度地把他放在外面不管。
連禾:“回就回。”
話音剛落,周圍的景色徒然變化。冷風撤走,溫暖席卷了全身,他重新回到了肅眠家中。連禾解開圍巾,丢到了沙發上。神随手撿起,将圍巾挂到了衣架上。
做這一切時,祂順手得好像已經做過了幾百遍。
連禾看了祂一眼,轉頭上樓。
雙腿重得有些擡不起來,但他不想在神面前表現出弱态,盡力控制着喘息。
剛剛在外面吹了太久的冷風,他覺得有點不舒服。喉頭莫名覺得瘙癢,身上除了痛感以外,還有些發冷,明明他一直都是個身體健康的人。
連禾用手指抵住嘴唇,低低咳嗽了兩聲。
唇齒間彌漫起一股腥味,連禾拿開手,指關節上有幾縷淡淡的血絲。
他定定地盯着手看了半天,抽了張紙若無其事地将血擦掉了。
肯定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神,咬了他還吸了他的血,害得他身體變差。
肯定是這樣。
·
連禾開始頻繁地要求出門,幾次出門後,他摸清了神的行動規律。
這家夥喜歡把他放在遠離市區的地方,不過再遠也依舊在98區的管理範圍内。每次出門的行動時間至少有一小時,最多不超過兩小時。
不得不說,這家夥雖然不太習慣使用人類的語言,但還是很精的。出門前連禾的态度要是好一點,祂就會早些來接他;反之,要是連禾的臉色不好,那接他回家的時間就會推遲一些。
出門的時間不長,但就算如此,連禾現在的體力也不夠他支撐着逛完全部時間,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喜歡出門,但每次出門不到半小時就覺得疲憊。
他覺得奇怪,心想莫非是因為他宅在家裡太久了?
第一天出門後回來,連禾就重新啟用了手機。
雖然神每次都把他投放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但這個上次降世還是在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肯定想不到現在的世界已經有了wifi這種逆天東西。
連禾聯系上了王紀寒。幾次試探之後,兩人終于成功會面。
眼前的人滿臉胡茬,臉色蠟黃,活像被淹沒在工作堆裡的牛馬。連禾剛見到王紀寒時,差點沒認出他來。
看樣子是為神明降世的事操碎了心。
“沒想到還能活着見到你。”王紀寒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腰深深地弓下去。
連禾摸了摸脖子,利齒刺破皮膚的感覺還停留在頸側。
他是活着,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連禾:“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活到現在。”
他坐到王紀寒旁邊:“過了這麼久,你們商量出什麼對策了嗎?”
直覺告訴他應該沒有,否則他們不會過了這麼久都沒動靜。
王紀寒深深垂下頭,額發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他微微直起腰,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個玻璃瓶。
瓶子裡有兩枚紅色的藥片,連禾順手接過,問:“什麼東西?”
“毒藥。”
“……給祂的?”
王紀寒點頭,揉了揉太陽穴,裡面的陣陣刺痛逼得他時刻精神緊繃。他這些天跟别國的血獵協會召開了不下二十次的會議,一群人吵來吵去,最後也就拿出了這麼個不起眼的東西:“大概沒用吧,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試試。”
連禾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裡的玻璃瓶:“知道了。”
距離神來接連禾的時間近了,王紀寒起身,面朝連禾站立,臉上的表情有些掙紮,内心好像在經曆着激烈的拉鋸戰。他幾次張口欲說些什麼,但到嘴邊的話最終又被他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