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動。

一瞬間，他冒出了一個極端的想法——被方桐殺掉，說不定是個不錯的死法。

那枚子彈終究沒有落在他身上。

嘈雜的人群在經過幾聲尖叫後突然安靜了下來，一時間，整個走廊靜得像被按下了靜音鍵。

連禾感受到一股涼氣充斥在他背後，他木然地轉過身，一個人影赫然攔在他和子彈中間。

神出現在了他身後，幫他攔下了那枚子彈。子彈在他的掌心如同脆弱的土塊一樣，在衆人驚詫的眼神中化成粉末，落在地上。

方桐目眦欲裂，就是因為這個怪物！如果不是祂，琴如就不用死了！

他被仇恨驅使着，掙脫旁人拉着他的手，又連開幾槍。

無一例外，子彈都沒有傷及神的身體。和第一枚子彈一樣，它們在距離神十幾厘米的地方化成了粉末。

“你這個……怪物！”方桐嘶吼出聲。

神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甩掉了手上沾到的子彈粉末。

祂無意與人類産生争執，之前就跟連禾保證過，祂不會再殺人了。這裡的人不歡迎祂，祂隻想趕緊帶着連禾離開這裡。

不等神伸手，連禾突然轉身，來到方桐面前。

“抱歉。”面對滿是怨恨的方桐，連禾無言以對，隻能低聲道歉。

方桐咆哮：“道歉有什麼用？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大家就去死啊！用你的命去贖罪！去陰間跟死掉的人下跪道歉！”

連禾點點頭：“你說得對。”

他手腕一翻，一把銀槍出現在他掌中。

旁邊的人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腰間，這才發現自己的槍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嘴上的道歉的确是沒用的。”連禾将槍口對準自己的胸膛，蓦地笑了一下，“就按你說的，我用命來賠罪吧。”

他扣下扳機，胸膛瞬間炸開一朵紅色的花。

血霧在空氣中散開，方桐的臉上濺到了幾滴新鮮的血。他一下子怔住了，怨恨的表情僵在臉上，眼睜睜地看着連禾在他眼前倒下。

·

陽光打在眼睫上時，眼皮會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橘色。這樣的色彩放在平時或許會讓人心生歡喜，但在睡夢中看到這樣的顔色，就預示着他得醒過來了。

連禾睜開了眼。

身上的痛感随着他的蘇醒逐漸清晰。他的胸口痛得厲害，呼吸都有點漏風的感覺。

連禾輕輕歎了一口氣。

開槍的時候，他瞄準的是自己的心髒。但是子彈沒入他身體的時候，他感覺到子彈拐了個彎，繞開了他的緻命處。

是神救了他。

連禾的目光轉向坐在他床邊的神。

從他醒過來開始，神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沒動過。

“救我做什麼？”連禾淡淡開口。

神的視線下移，轉移到他的胸口上。

隻要不擊中心髒，血奴的身體都會自動痊愈。但連禾的痊愈速度似乎慢了很多，至今傷口都是血肉模糊。祂怕連禾醒不過來，在他昏迷期間還給他喂了自己的血，但連禾的恢複速度依舊很慢。

神伸手摸了摸連禾的手腕，感受他的脈搏。

是連禾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嗎？

連禾也沒指望神能回答他。這家夥雖然學習能力很強，但遇上“為什麼”的問題時，還是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看着天花闆，沉默了良久，又道：“能答應我一個事嗎？”

“嗯。”神點頭，連禾願意和祂交流，這是祂求之不得的，無論連禾說什麼，祂都願意仔細傾聽并盡自己的全力去滿足他。

“把肅眠還給我吧。”連禾低聲道。

神愣了一下。

肅眠……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應該是祂沒有蘇醒之前熟知的名字，可祂現在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連禾……應該也是祂蘇醒之前認識的人吧，可祂什麼都想不起來。

祂頭一次對自己的過去産生了好奇，迫不及待想取回自己之前的記憶。

神半天沒說話，連禾就當祂拒絕了。

他頓了頓，又道：“要是不行，那就答應我另一件事吧。”

“什麼？”神問。

連禾擡眸看着他：“殺了我，然後你自己也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