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之後,連禾開始嗜睡,他現在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在睡眠中度過。
睡眠理應可以令身體最大限度地恢複自愈,但他胸口上的傷卻遲遲好不了,哪怕神強制給他喂血也是一樣。
很多時候,他一覺睡醒時,天都已經黑了。
這種感覺很糟糕,每次睜眼都看到這樣一副情景,心情隻會越來越糟。
連禾有時會覺得自己這樣下去早晚得抑郁而終,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的精神狀态不至于差到那種程度。
冗長的夢過去,連禾緩慢地眨了眨眼。
天已經全黑了,他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夜裡兩點。
神不在他身邊。長久以來堅持模仿人類的作息,現在正是祂休息的時間,祂大概又在休息室假寐。
連禾起身,胸口的傷扯得生痛,他“嘶”了一聲,低頭一看,雪白的紗布上又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迹來。
這點出血量連禾早已習以為常,他緩過了那股刺痛的勁兒,起身去洗手間。
冰涼的水潑在臉上,他感覺自己因為長時間睡眠而有些悶悶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一點。鏡子裡的人消瘦了很多,嘴唇的顔色比起之前淡了,盡管他每天都睡得很多,但眼球裡還是布滿了紅血絲。
現在的他乍一看還真是個血奴的樣子。
啧。
一點兒都不帥了。
連禾解開纏繞在胸前的紗布,貼着皮膚的那一層已經被血粘在了一起,一扯就拽着傷口一起痛。連禾狠狠一拽,一股鑽心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他眼前黑了幾秒,才慢慢恢複過來。
傷口又被他撕裂了,幾縷血像蛇一樣款款流下。
或許是他太用力了,除了胸口以外,他的唇齒間也彌漫起了一股血腥味。連禾彎腰咳嗽幾聲,盡量壓制自己的聲音不讓神聽到。
這次嘴裡的血腥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連禾松開手,掌心一片殷紅。
他有些愣愣地看着掌心的血,再擡頭,鏡子裡的他原本毫無血色的嘴唇被血染紅了。
身體内部密密麻麻的痛、咳血、疲憊……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什麼。
洗手間的門被一把推開,神焦急地出現在他面前。
“連禾!”祂看到了連禾身上的血,波瀾不驚的聲音也難得急躁起來。
連禾沒有搭理他,蓦地笑了一下。
王紀寒之前給他的延長壽命的藥并沒有起作用,他的壽命已經要到頭了,現在開始,他就會像一個普通的血奴一樣,一步步踏入死神為他準備好的棺木中。
神焦急地幫他處理着胸口的傷。自從發現祂的血對連禾起不了太大作用後,這家夥就學會了各種應急措施。祂垂眸為連禾處理傷口的樣子,總是讓連禾幻視曾經的肅眠。
以前的他也總是受傷,每到這個時候,幫他處理傷口的總是肅眠。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神的頭發。
神從未被連禾這樣親近過,一時間有些呆住了。祂擡起頭,懵懵地望着連禾。
“真好,”連禾的表情帶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快要死了的這個事實,“這下不用你動手,我也得死了。”
·
狹小的屋子裡隻擺放着一張桌椅和一張鐵架床。四面牆壁都嚴嚴實實,唯一能用以窺見外面的地方就是厚重的鐵門上的一小扇窺視窗。
聞人鸢優哉遊哉地給自己鋪好了床。
不得不說,這些傻白甜血獵對他們這些被抓但沒有實錘的血族還是挺大方的。這地方雖然小了點,但勝在幹淨安靜,住着也挺舒服的。
要是白天沒人拉着他反複審訊就更好了。
他能提供的信息就那麼一丁點兒,對于這個降世的神,他也不知道更多信息了。說白了,一開始他就是被古隕教忽悠過去的。那群狂熱份子不停地給他灌輸神有多好,降世之後血族會過得有多舒坦之類的。聽着聽着,聞人鸢就對這個傳說中的神起了好奇心。
雖說他并不認為這家夥會像古隕教說的那樣聽話。
但也沒料到祂能這麼不聽話。
不過好在他從魔爪裡逃出來了,至于古隕教的那些瘋子……那都是自作自受。
聞人鸢伸了個懶腰。
被關在這裡,他的作息也強制被調整了,白天要接受連環審訊,晚上都累得要命。
他轉身準備去睡覺,一回頭,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剛剛他還慶幸自己從神的魔爪中逃了出來,現在那個眨眼就秒殺了一大片人的叛逆神明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神靠着桌子站着,臉上沒什麼表情。
聞人鸢倒吸一口冷氣,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他退無可退。
聞人鸢:“……”
他收回“住在這裡很好”的念頭,住在這裡一點兒都不好,瘋子神明跑到他這裡來要他的命,他都無路可逃。
“我需要……”神突兀地開口了,聞人鸢還來不及震驚祂竟然願意屈尊降貴說出人類的語言,就聽到祂補全了後半段話,“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聞人鸢懷疑自己聽錯了。
神點了點頭。
聞人鸢覺得更費解了。
按古隕教所說,神不是無所不能的嗎?祂可以任意使用一切已出現和未出現的特殊能力,為什麼又要找到他這裡來呢?
他下意識懷疑有詐,但對方是神,聞人鸢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神千裡迢迢跑來詐騙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