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血染成泥天子城
那少女哭着說:“你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要怪……就怪那雜種吧!”
少年靜靜地聽她說完,卻是與她不相稱的平靜:“好。我不怪你,那你能幫我麼?”
那少女一怔,不由失語,卻隻能搖頭哭道:“不、不行……我不敢……”
那少年聽了這回答竟是笑了,唇角微抿,睫羽低垂,也像是覺得有些好笑:“所以你為什麼想要我不怪你呢?對我也沒什麼好處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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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昏迷後醒來已有個把時辰,羌霄一直沒有聽到江揚的聲音。倒是那姑娘在期間來他被關的地方看了他一眼,說了些話。
那地方有男有女,原是那 “夫妻”二人竟摻和在一條倒賣人口的生意鍊裡,隻是參與的人不止他們一環,賣的也不止是如那少女一般的女子,還有像江揚那樣的小男孩兒——賣到山裡,給一些生不出兒子的人家“傳宗接代”。
羌霄卻覺得江揚未免有些大了,後者偏又記事太早,指望其老實認命着實是“異想天開”。
但他沒說,也沒問那女子江揚的情況,隻是靜靜地等着。過了沒多久,外面倒是突然喧鬧了起來,嘈雜混亂,像有變故突生。
周圍腳步淩亂、走得很快,鬧得他耳後連向咽喉的一片也嗡嗡地抽痛,可能那兩巴掌也到底是打重了,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一個人強行拽了起來。
他有想過可能會有人過來,卻沒料到對方掐着他的脖頸就硬往他嘴裡灌了什麼藥汁一樣酸澀的東西。
羌霄掙紮着卻推不動對方的手臂,不斷試圖扭頭卻還是被人掐着下颚嗆咳着嗆進了大半,鼻子裡沖勁上來嗆得生理性的眼淚都洇濕了布帛。倒是踢打間右手被人捏住往外一掰,就被“咔”地擰斷了,疼得他頓時面色煞白,鑽心似地倒抽涼氣也不能緩解:“你——你——咳咳啊——啊——嗚呃——”
卻是沒喊出幾聲就再發不出聲音,驚覺舌根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直燒到咽喉裡又幹又癢。
“啊!啊啊——!”
這下羌霄是真的慌了,驚恐之下就連斷了腕子的手都被一并伸去要掐住自己的喉嚨,碰得腕子上下一并抽痛,然而竭力嘶喊卻也隻能發出些囫囵的氣音。
——原來那灌下去的東西竟然是要他啞的!
他痛苦地叫不出聲音,擰着身子在那大漢的鉗制下強行掙動,近乎瘋癫。
他瘋得突然,奈何如此仍是力量懸殊,被人三兩下給捆了個結實,抗在肩上頂着胃就跑了起來,任人宰割得簡直像砧闆上的魚肉——
不,其實他卻比砧闆上的魚還不如。魚尚且還能甩甩尾巴甩得别人一臉腥,他在那壯漢手下卻不過是個紙糊的廢物!
他哭嚎着——沒有聲音!
踢踹着——也沒有用處!
隻被人兔子似的提在手裡掙紮得自取其辱!掙紮得周身上下都像快散了架,踹得腿筋像要抻裂,跟腱都疼,卻仍是……一點用都沒有!
倒像他幼時還在楚宮裡,偶爾那幾個年齡相仿的兄弟就看戲似的看他被壓在地上、怎麼掙紮都爬起不來,隻能聽他們嘲笑自己:“你連些女孩兒都打不過還算什麼男人!”
那些方才領命同他“嬉鬧”的小宮女們也一個個笑得像是銀鈴,她們卻也當真是覺得開心,因為他也的确……是廢物得太可笑了。
隻是他那時甯可做個啞巴,不哭、也不肯說一句話。
隻是……
他怎麼也想不到……!
在他失去視覺後!竟還有人!敢!讓他變成個啞巴?!
他掙紮着痛苦!
——卻又隻像是無病呻吟所以也隻能被嘔爛在自己心裡的那種無能無用到可恨的酸苦!
生理性的淚水被嗆出來後就更難以徹底地遏制,仿佛他眼球還濕潤竟是真哭了一樣!
——卻更令他覺得屈辱!
屈辱灼燒着他的心!
而這世上最令他屈辱的本就是無能為力!
哈!!
“呃啊!!”
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
他又哭又笑,指甲雖然摳進了皮肉卻是什麼都傷害不了,直到被人狠狠掼在地上,彎曲的腰椎被堅硬的寸勁一怼抽痛得疼入骨髓!
那也真是太疼了!
疼得他冷汗直冒,渾身上下竟好像沒有哪處不疼!昏脹的腦子也好像被震成了漿,頭昏腦漲得讓一切感覺都像是醉酒後的天旋地轉,但嗓子裡的熱辣卻還是那麼清晰地讓他根本忽略不了!
“砰”地!
像頭頂有什麼厚重的門被關上了,外面嘈雜的叫嚷聲竟也瞬息被削弱了大半,隻餘下模糊的慌亂驚叫。像是在喊:“有官差!”“快跑——!”
但是羌霄聽不真切,他被人捂着嘴死死地壓在身下,隻能模糊地感覺這“房間”很小,潮濕,空氣發悶。四壁竟都像鐵,空蕩蕩的還有回音。
男人渾濁的氣息沖滿了他的鼻腔,那種悶熱的氣味兒令人作嘔。羌霄試圖去踹腳下的鐵壁,試圖去弄出響來,卻被人箍緊壓實一巴掌甩得本就脹痛的臉頰更像是着了火。
外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夾了人聲呼喝:“阿霄!阿霄!”
是……江揚!
那聲音竟像是從他頭頂正上方透進來的!
“啊!啊啊——!”
羌霄甩頭試圖掙出那大漢的掌下去喊去叫,但是縱使掙脫出些末聲響來,那喑啞的聲音卻仍像是被閹了的馬,更是如何都穿不透這地下的銅牆鐵壁。
一點一點地,江揚的叫喊聲和那些混亂的腳步聲也很快走遠了。
“啊……”
羌霄張了張嘴,生理性的淚水終究是順着面部滑下淹進了耳蝸,死寂窒息在這狹小低矮的銅牆鐵壁裡,外面也到底是沒什麼聲音了。
那大漢的喘息本就粗重,倒是在這樣的寂靜悶熱裡愈發明顯。
太悶了,也熱。缺失的空氣讓人腦也昏昏地犯沉。
那大漢厚實的手掌不再試圖去捂他本也發不出太響聲音的嘴,移開去時蹭了滿手濕滑,古怪地遲疑,又在細滑蒼白的臉頰上停留。
羌霄身上的重量卻好像更沉了。
那大漢在他頸邊古怪地嗅了嗅,發出雪裡餓狼一樣呼哧的粗喘,雙手在他腰上摸索着,卻是摸上了衣襟。
羌霄方才似有所察的顫栗也終于暴起成了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