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初轶陷入了自我掙紮,過了很久才克制住了那個頑皮的自己,沉沉地疏松了一口氣。
仲晴的眼淚斬獲了他靈魂裡的同情,靳初轶恐怕從沒想過與自己的長期鬥争有一天會敗給一個小姑娘。
他需要她,他也想陪她一起玩,這才是最糟糕的。
男人走出房間。
他進來得匆忙,沒發現——
她的家比他還不像個家。
除了幾件必備的大件,她家空得什麼都沒有,貧瘠的像個樣闆房。拼了一半的樂高,枯萎在酒瓶裡的繡球花,滾落在地毯上的酒瓶,還有她收集的一系列有關人工心髒的資料…………
家是一個充滿私密性的空間,她生活的全部就這麼毫無保留地曝露在了靳初轶眼前。
或許像是那束水份蒸發掉的繡球花,她的精神早已被酒精腐蝕了;又或許像那盆紮滿刺的仙人掌,稍稍一碰,雙手就會被紮出血。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過得不好且在渾渾噩噩地活着。
一個人在外生活八年,她的情感缺失了一塊他和她共同都缺失的部分。
——親情。
他隻是她過渡期的一個消遣。
靳初轶彎下腰,他清理掉了地上一個個空酒瓶。毛毯裡摻雜着幾塊從茶幾上落掉的樂高零件,他又細細搜尋着沙發周圍的每一個角落,确保沒有遺漏其他的才起身,意外看見了白牆上貼着他寫給她的那張便利貼。
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謊言和空氣一樣,處處都是;真情和雪一樣,幾年不見落一次。
所有細微的聲響彙聚到了仲晴的耳旁,她在黑暗中慢慢睜眼了。
002系統:[你個戲精]
仲晴:[昨天他蹭我了一身,我今天也得蹭他一身]
002系統:[……賬是能這麼算的嗎???]
仲晴:[為什麼不能!]
靳初轶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待了太久。
以防萬一,仲晴等他離開後,用金屬探測器重新檢查了一遍屋子,别說,靳初轶收拾得還挺幹淨的。
她把靳詩甯的手術提上了行程,一步步緊逼着靳初轶對她卸下心防。
002系統:[你好會]
仲晴:[我知道]
**
翌日下午,靳初轶懷抱着一束鮮花,摁響了她家的門鈴。門外的天光太刺眼,仲晴剛醒,她捂着眼睛,揣着明白裝糊塗問:“你有什麼事嗎?”
靳初轶看她宿醉還沒醒,解釋:“昨晚我倒了你桌上的花……”
“昨晚?”她雙手扒着門框,仔細回憶,眯成一條線的眼睛像蚌殼似的逐漸增大,瞳孔亮成了珍珠,吓得都結巴了,“我我我們…我…對對……你那個了。”不确定地“麼”了一聲。
靳初轶:“…………”
不知道她記憶哪步出現了偏差。
仲晴緊張地舔了舔嘴唇,企圖關門躲避彼此間的尴尬,靳初轶眼疾手快地用腿抵住了門,澄清:“沒有。”看她不信,又強調了一遍,“什麼也沒發生。”
她變得不像剛才那麼拘謹,但也沒有之前那麼自如。
“你先進來吧。”
仲晴走路輕一步、重一步的。
她留意到整潔的客廳,不可置信地問他:“這是你幫我清理的嗎?”使勁用掌根拍着頭疼的腦門兒,卻什麼都回想不起來。
靳初轶:“你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舉手之勞。”
“那謝謝了。”
家中的空瓶全被靳初轶清理掉了,仲晴找不到一個能置放花的容器。讓人抱着花一直傻呆呆地站在那又不太合适,她面以微笑地說:“你随便坐會兒,我馬上回來。”
和常人不一樣,仲晴習慣用酒養花。
她開了一瓶新的葡萄酒,咕噜兩口,把酒喝到了能插花的深度。
倆人對坐在沙發上,仲晴邊往瓶口插花邊聽着靳初轶說昨晚發生的事。他維護了她的面子,隻說她喝醉敲錯門,他送了她回來,其他撒酒瘋之類的他一字未提。
仲晴窘迫地捂住臉,“給你添麻煩了。”
随後,靳初轶自然地換了話題,仲晴滾燙的臉才稍稍不紅。
他身上的那份溫柔很能蠱惑到人。
仲晴興奮地揮舞着手臂朝他講訴自己尴尬的名場面,難掩臉上的笑容。
一股舒适感漸漸湧上了心頭,很少有機會能和人像這麼聊天。靳初轶給她提出适當改變的意見,也會跟她傾訴工作上不順心的事。他們聊了很多其他事,互相有隐藏的自我暴露,無形間拉近了倆人的距離。
仲晴還從他口中打聽到了和周賜禮有關的訊息。
單身,心裡住着一個死去的白月光。
最後,靳初轶喊了她的名字。
“仲晴?”
“嗯?”她擡頭。
靳初轶看向她的目光透着沉穩,“以後别喝那麼多酒了,不安全。”
“那,你呢?”她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案,眼裡充滿了期待。
“我也不安全。”
有人的地方就共生着邪惡。
靳初轶平靜的聲音流淌在仲晴的耳畔,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求人不如求己,誰都沒有自己來得可靠。”
這句話說得很漂亮,仲晴很喜歡。
她面上裝着不确定也不否認的懵懂,用接受的笑容帶過了這個話題。
一晃眼,天都黑了,靳初轶準備回家,仲晴斜眼靠在門框上看他下樓。
憑心而論,她不讨厭靳初轶。
命運給他創造了太多的殘酷,他已經盡可能的在規避風險了,但有投資就有風險,是她們對他的期望過高了。
要是多給他幾次機會,說不定他能一次讓你全部赢回來。遺憾的是,有錢的不愛他,沒錢的愛他愛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