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都是廢話,修飾過多,像它華麗的信封一樣花裡胡哨。
删掉所有的感歎句和比喻句,總結出的文字大意就是:
歡迎您來到銀迹機械,我們為偉大的後記元生産任何所需的機械用品。為我們工作,是您的無上榮耀。鑒于您不太光彩的前科,我們将以純粹理性的名義起誓,以最嚴苛的手段,幫助您改過自新。
您的工作時間是阿塔亞時上午五時至下午十一時,請您嚴格遵循這一時間進行活動,否則,正如您所見,您生活的區域全金屬覆蓋,如您違抗本文規定及光腦補充條款,逐步加大的電流将有害您的健康。
您的工作内容是精密機械組裝,系統根據您的履曆已自動為您分派好相關水平的工位,您隻需跟随主系統的調控,每日按時出勤。
……
……
實打實的霸王條款。
沈淮钰皺着眉一路看到最後——
您的生命權已為我司全權代理,請您認真工作,為人類福祉持續創造價值,如您執意肆意妄為,我司有權結束您的存在。
所以九區的上層放着他這顆搖錢樹不要,在沒有任何矛盾沖突的情況下,把他送到工廠裡打螺絲?還是一天幹18個小時的強度?如果不幹還會被電死?
不至于。
如果高層這麼做事,這個區早就完蛋了。
那他們要幹什麼?
沈淮钰下意識猜測這是一場利益置換,但他很快推翻了這個猜測,銀迹還不至于缺一個打螺絲的人,就算是利益置換,也要把他安排到更有價值的位置上才說得通。
他的身份是買的,經營這東西的九區肯定知道,但銀迹似乎把他當成了假身份裡的那個人來對待。
兩方有很大的信息差,說明他們并不是合作關系。
誰是敵?誰是友?
沈淮钰靜觀其變,沒有輕易下論斷,他在等,在等想利用他的那個人的出現。
人多力量大,那個人會告訴他他想要的信息。
如果那個人不存在,一切僅僅隻是他個人的陰謀論,那他接下來才應該考慮怎麼憑自己的本事逃出去。
他隻給那個人一個周的時間。
他不是沒有耐心,隻是,再多了,家裡的小孩兒該不樂意了。
換句話說,他想它了。
沈淮钰想路西菲爾了。
在工廠生活的頭三天,沈淮钰除了打螺絲以外什麼也沒幹,隻是按照工廠的規定,慢慢熟悉工廠的運作。
沈淮钰睡覺和休息所在的區域,暫且稱之為生活區,和廊道一樣,也是實時變動的。
沈淮钰依靠他堪稱作弊的、基因改造過的聽覺,以及身為機械工程師的直覺,能大概推斷出這個生活區的模型。
類似于一塊九階魔方,每一面有八十一格,每一格就是一間宿舍,依靠重力調制設備,使得居住在裡面的人無論被轉到哪一面都不會感到異常。
這樣一來,每個人每天使用的走廊、洗漱間、工位和能碰到的工友都變成了概率性事件,而非必然事件。
畢竟,魔方是在轉的。
因此産生了超過四乘十的十九次方種組合。
沈淮钰不确定魔方格位對應的廊道是不是固定的,如果不是,那組合的數量絕對不止四乘十的十九次方,将會呈爆炸式增長。
這麼看來,這裡還真是一座監獄,一座實時變動的智能囚牢,一座看起來難以逃脫的地獄。
哪怕沈淮钰現在的身份是囚犯,他也不得不發出贊歎:這座工廠的設計師是個天才。
棋逢對手,沈淮钰感到興奮。
整整三天的時間,沈淮钰幾乎摸清了他能到達的所有地方。
一周期限的剩下四天裡,沈淮钰等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但沈淮钰也沒閑着,他專注于在監工看不到的地方,從他的工友那裡套話。
他從這些見一面之後就難再見第二面的工友那裡獲得了一些信息:
銀迹機械創立于第一屆城聯大會後不久,創始人是個姓紀的機械工程師(有人說他還是個老師,也有人說他在當老師這方面明顯成就更加顯著)。
彼時,後記元剛剛拉開帷幕,塞拉姆百廢待興,整個公司由于實用性較強,發展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僅僅不到一百年的時間,這家公司就壟斷了塞拉姆的機械行業。
自古錢權難舍難分,銀迹接下來的幾任掌門人似乎都深谙其道,在積累了巨量财富和影響力後,倒逼政客讓權。
對于一家商業公司而言,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然而,城聯城聯,城市聯盟,說是聯盟,卻到底比不上一架真正的、集權的國家機器,若要使其内部上下保持一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銀迹鑽了這個空子。
什麼遠交近攻,什麼威逼利誘、迷霧彈、障眼法,使在各大城主身上,來回折騰了五六十年,終于成為了政界新貴。
這也就是商業公司之所以能收押犯人的原因。
政府授權。
城聯的人口政策嚴苛,勞動力常有不足,機器又沒有智能到可以完全取代人類,兩邊各松一口,就把一些特定的犯人以勞動改造的名義關進了銀迹。
除此之外,沈淮钰還獲得了一些其他的信息,不過,那些信息很零碎,對他來說也有點難以理解(和他所學的曆史有所沖撞),他計劃出去之後再作檢索。
被關進銀迹的第八天,也就是沈淮钰預謀個人越獄計劃的第一天,魔方指引他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一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