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店門,容初目标明确,直奔六樓的私房菜館。
“诶!容哥!!這!看這裡!”
一道熟悉且十分熱情的聲音傳來。
容初轉頭。
果不其然,是陳煥在朝他們招手。
陳煥,陸息的表弟,一個熱情開朗,大學在讀的活潑小男孩。
陳煥旁邊還有人,比之容初應野二人還要吸引人。
那是一個光頭小和尚,穿着休閑,腳上踩着海藍色的球鞋,圓潤飽滿的頭顱上有着點點戒疤。
陳煥拉着小和尚的手就要跑過來。
小和尚也看到了容初應野兩個人。
容初相貌好,一身藏綠長袍,腕間帶着十八子手串,襯着他儒雅清俊,氣質斐然。
青年身旁的高大男人,此人拽着張酷臉,寸頭斷眉看着就兇煞邪氣。
小和尚内心大驚,這是!大兇之獸!
他連忙拉住陳煥,急道:“他們是誰?!”
“啊?我朋友啊。”陳煥不解,拉着他就往那邊走去,還善解人意的開解他這個社恐室友:“哎呀你不要緊張,容哥很好相處的!”
小和尚:“……”
這是他緊不緊張的問題嗎!總不能說你朋友養了隻兇獸吧?小和尚面色僵硬,被陳煥拖拉着走過去。
陳煥此人不信鬼神妖獸,是堅定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大學雙修專業,選了馬哲。
“容哥容哥!你們也來這吃飯啊!”陳煥拉着小和尚過來,樂呵呵的給容初介紹道:“這是我舍友,緣安,妙緣寺的和尚。”
妙緣寺在鳳尾市城東,是本市一個非常有名的寺廟,香火極其旺盛。
“我是容初。”容初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店員,應野。”
緣安神色猶豫,糾結着該不該告訴容初,他的店員其實是個兇獸。
陳煥驚訝:“容哥,你要開店嗎?!”
四人同行走進店内。
“是,那棟房子一樓很寬敞,原先應該也是賣東西的。”容初點頭。
陳煥咂嘴:“那到時候我給你送花籃!”
“要開什麼店啊?”緣安在一旁好奇的問。
容初搖頭:“還沒想好。”
說話間,服務員也迎了過來。
陳煥和緣安約了人,四人簡單聊了一會兒便要分開。
臨走前陳煥信誓旦旦:“容哥!開業了記得告訴我!我買一百個花籃去捧場!”
“别畫大餅。”緣安一言難盡将陳煥拉走,回頭和容初招了下手,“容哥我們先上去了!”
容初笑眯眯的和他們擺手再見。
他拉着應野走到前台,将會員卡推了過去。
會員卡是他哥給他留的,容衡知喜歡吃,這家店他雖不常光顧,但來過之後也照例充了最高級的會員。
這個照例是每逢他覺得不錯的店,就會在那個店開三張最高級的會員卡,他一張,容初一張,他們的小叔蔺邧一張。
實在是土豪的令人恨。
兩人被迎進包廂裡,應野和容初挨着坐下,依次點餐。
等菜的期間,容初抽空給備注〈嘴裡帶劍〉的好友回消息。
〈jsisnsnzy..〉:。
諷刺意味十足。
應野看你的陸陸續續上來的佳肴,突然道:“我好像會做飯。”
容初頭都沒擡,“那你會多個廚師的工作。”
應野:“……”
“我沒有手機。”應野看着容初的手說道。
修長白皙的手骨節分明,好看的有些過分了。
容初緩緩擡頭和他對上眼,不由得失笑出聲:“給你買。”
應野點頭:“我會做飯。”
容初:“……”
剛不還好像會嗎,有錢能使龍推磨具象化#
兩人慢悠悠的吃完飯,然後去給應野買了個手機、辦了張電話卡。
回到鳳起街81号時,近晚上十點了,應野似乎累了,回來路上就化為了原形。
黑色的尾巴卷着容初的一縷頭發,他不願回到竹籃裡,爬在容初肩上,緊緊依偎着容初的脖頸。
應野一化為幼崽模樣對容初的依賴就光明正大,化為人形後……也依賴——不過是扭扭捏捏的依賴。
“明早會有人來找我。”容初一邊上樓一邊道,他走的穩,小黑蛇穩如泰山的窩在他肩上一動不動。
二樓客廳,容初将竹籃放在沙發上,伸手便要将小黑蛇拿下來放進去。
小黑蛇靈活的纏着他的手腕不肯下來。
容初皺眉:“你睡這。”
下午一起睡在他房裡,純屬意外。
妖獸的領地意識很強,本以為這是隻開了靈智的幼崽,誰知道是個高大野性的男人。
應野死死纏着他的手腕,力道不會弄痛容初,但容初也不好強行把他扒下來,他生怕一不小心給小黑蛇弄傷了。
“困陣。”應野蛇尾拍了拍下容初的手腕,連帶那串十八子跟着一起輕響。
容初笑了一聲,剛要說點什麼。
應野又道:“還有聚靈陣。”
容初:“……”
失策了,後者才是這黑蛇的目的吧?
“在客廳我一樣能給你布陣”容初淡聲說道。
應野不說話了,昂揚的蛇頭瞬間萎靡了下來,肉眼可見的在說他好失落好難過。
容初被他逗笑,小黑蛇不動了,乖巧順從的被容初扒拉下來,放進了竹籃内。
小黑蛇無精打采的盤成一團,蜷縮在竹籃裡的,說不上為什麼難過,隻是潛意識裡想靠近眼前人近一點。
應野正思考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竹籃一個騰空,好像被提起來了。
小黑蛇将蓋住的藍布頂開,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麼。
容初提着他進了卧室,将竹籃放在床頭櫃上,轉身去了浴室。
小黑蛇趴在竹籃的邊緣,頭上頂着藍色花布,看起來懵懂可愛。
容初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來,已經換回了白日裡的長袍。
看着趴在竹籃邊緣翹首企盼的小黑蛇,無奈的同時又想笑,他一向對幼崽會格外寬容,哪怕知道應野小小蛇身下大大的成年心思,但他還是會心軟。
應野在人類社會看來是成年了,但龍族本就特殊,曆雷劫被打回幼崽形态。
還怪可愛的。
容初一頓,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好像有點荒謬的詭異。
容初坐到床邊,将小黑蛇抱出來,竹籃換成了下午的軟墊。
掐訣布好陣法後,将小黑蛇放回了軟墊上,容初伸手摸了下小蛇額頭的凸起。
“我不習慣和别人睡。”容初懶洋洋道:“你就睡這,卧室的門沒鎖,睡不慣就去客廳或者兩個次卧自己挑。”
“不準爬上來。”容初打了個哈欠,水潤的淚盈滿了那雙漂亮的眼。
容初身上的白色長袍在動作間往下掉了點,露出瓷白的鎖骨。胸前的肌膚白嫩透紅,秀發落在上面,添了股若有若無的情意。
容初似無所覺,拉過被子,翻了個身蓋住自己,快速的入了夢。
朦胧困倦的美人面隻停留了一瞬,應野恍惚感覺自己好像被美色沖昏頭了。
昏黃的卧室裡,耀眼的金色蛇瞳閃了一瞬,應野看了一會兒床上的人,慢吞吞爬到墊子裡,将自己盤了起來。
陽台溜進來暖月裡盈盈的光,微微照亮圓床上的墨色長發。
靈氣愈發充盈,在經脈裡遊走疏導,應野緩慢的閉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
旭日東升,臨睡前沒拉上陽台的窗簾,暖洋洋的晨光落進了屋内。
枕邊的手機響了起來,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握住鬧騰的手機,摸索着按了下音量鍵。
鬧鐘聲消失。
容初睜着眼,望着被微風輕撫的幔帳發了會呆。
約莫過了三四分鐘,容初坐起來,雙手順着耳後的方向,手指充當梳子,理了下睡的紛亂的長發。
額間突然一燙,容初擡手摸了下,眼前已經幻化出了一面水鏡。
水鏡裡的青年容貌映麗,額間繁雜火紅的花紋發亮,紅光中閃着淡淡的瑩金色。
容初額間的紅紋是他們族裡血脈傳承的一種,在同血脈間,這個符紋還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告訴血脈相連的人,傳訊之人一切安好。
紅中帶金表明他哥容衡知在向他傳訊報安。
容初盤腿掐訣,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勾畫,空氣中漸漸顯現出一個複雜深奧的紅色符文。
“起!”容初低喝一聲,火紅色的符文瞬間沒入他額間。
另一邊——
入目是一望無際的黃色曠野,遠處隐約可見起伏綿延的巨大山脈。
曠野的最邊際有着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在一片綠水青山裡格外顯眼。
一群人盤腿坐在原野上休息,有神有妖有人有鬼。
一個身着紅色長袍的青年突然睜開眼,額間耀眼的金紋閃爍着豔詭的紅色,紅衣青年眼裡迸發出巨大的驚喜。
“卧槽!我傳訊出去了!!!”
其餘人紛紛向他,都面露訝色,衆人一時間——
……
容初額前起了細密的汗,他長舒一口氣,癱倒在了床上。
紅紋傳訊本不難,但他哥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容初廢了一番功夫打破那層虛無裡的屏障,才将訊息傳了出去。
不過人沒事就好。
小黑蛇窩在軟墊上沉沉的睡着,渾然不覺自己的上方起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容初從床上爬起來,對着這樣的畫面,拿出手機咔嚓一聲。
照片裡,黑色的小蛇蜷縮在暖黃色的軟墊裡。暖洋洋的光灑在他冰涼的鱗片上,泛着細碎的光點,小黑蛇頭頂着小小的白色氣流漩渦,看起來怪異又溫馨。
容初一大早得知喜事,輕松了不少,壓制多日的懶癌慢慢的發散了出來。
青年踩着拖鞋,走一步停一步,走一步停一步。
一段不到半分鐘的距離,容初走了三分鐘。
拖着身子伸了個懶腰,容初邊看手機上的消息,邊開始洗漱。
陸息說自己九點半有個會議,兩人見面的時間提到了八點半。
容初對此沒有異議,他啧了一聲。
陸息的微信頭像是一隻紅色小雞仔的正面照,但又不像小雞仔,誰家紅色小雞仔頭上還有金色花紋,
容初第一眼看的時候就覺得很眼熟,他點開一看,怪不得眼熟,是他哥容衡知的幼崽模樣。
司馬陸之心人人皆知。
容初轉而去看其他消息。
春姨一小時前問他要不要過來吃早飯。
容初禮貌的回話,說九點半會過去,謝謝春姨。
備注〈嘴裡帶劍〉的那位給容初狂刷屏二十幾條消息。
容初掠過不回。
出乎意料的——緣安,就是昨晚的小和尚也給容初發了消息。
容初點進去一看,笑的差點嗆到。
〈我真的出家了!〉:【撒花】容哥,驅邪套餐你要看看嗎?
〈我真的出家了!〉:容哥,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嗎?
就這兩句話,容初能想象出來小和尚糾結的樣子。
他曾聽聞過妙緣寺,那是個傳承千年的寺廟。
緣安慧根極佳,天資聰慧,是個天生就适合修佛的好苗子。
性格腼腆,估摸着是寺裡某個大和尚的徒弟,還是備受寵愛的那種。
出來讀書也不忘見義勇為。
現世人們大多都不信這些了,妖邪鬼怪在人類看來是封建迷信。
如若妖神鬼暴露在人前,是會引起恐慌的。
至于佛道、各大宗寺道館,包括一些正統神仙,如城隍、财神等,這些不一樣,這些是傳統文化。
人類真的很神奇,有時候真相就是如此的荒誕離奇,他們依舊能牢牢守住自己的世界觀,然後将這些奇幻現象合理的解釋出來。
容初手指輕點,給緣安這麼回道:
〈jsisnsnzy..〉:陳煥說你是馬哲專業的學生。
言下之意是你怎麼還宣揚封建迷信呢?
手機那頭趕早八的緣安在教室差點叫出聲,怎麼會!這樣!
緣安懊惱的趴在桌上,一旁昏昏欲睡的陳煥被他的動作驚醒,還以為是老師點名。
——
容初收起手機,拐到衣帽間換了套黑色雅緻的唐裝。
應野已經睡醒了,化為人形坐在床邊搗鼓着手機。
“你要待一會兒嗎?”容初問道,他往客廳走去,“等會兒有人要來,要是不想見就待在樓上。”
應野跟在他身後出來,低聲道:“衣服。”
“嗯?哦。”容初擡腳下樓,邊回道:“早上十點人家會送來,卧室選好了嗎?”
應野點點頭,他選了容初對門的那間次卧。
容初今日手腕上的十八子朱串換成了紅木的,每顆珠子上都镌刻着符文。
“去沙發上坐着。”
容初說的是收銀櫃台後的那套紅木沙發,用來會客剛好。
下樓時,容初抽空拐去看了看樓梯旁邊的休息室,估摸了下大小,往後可以改成會客室。
櫃台後的空間是個小客廳,容初将窗戶打開,從儲物架上拿下一罐茶葉,看了下日期沒過期,便開始煮水泡茶。
茶剛好,門外的風鈴也跟着響了下,容初看了眼沙發上的應野,後者起身去開門。
陸息見開門的是應野,向來處變不驚的人詫異了。
面前的人和他差不多高,斷眉寸頭,好看是好看,但也不像衡知常挂在嘴邊的體弱多病啊。
陸息沉默了。
應野沒理他,開門後往旁邊讓了讓位置,見陸息還站在原地發愣,皺眉道:“進不進?”
确定了,這不是衡知的弟弟。
陸息點頭:“多謝。”
這小樓他來過幾次,容衡知叔侄偶爾會來這邊,他來接容衡知去吃飯時會來。
紅木沙發上坐着個俊秀如畫的青年,青年瓷白的手上握着串十八子。
沉靜内斂,最重要的是——有着和容衡知一模一樣的眼睛。
陸息心下了然。
“陸先生。”容初朝他點頭示意,幾絲靈力從他指尖溢出,将茶推送到了陸息面前,道:“請坐。”
容初對于陸息的第一印象還不錯,知曉他們這些人的真實身份,還能四平八穩的相處。
“不用這麼生分,”陸息坐下,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不鹹不淡的贊道:“好茶。”
容初:“……”
商人還真是見利就說瞎話,這茶放的都快過期了。
“我與衡知相識多年,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陸息放下茶杯,擡了下鼻上的金絲眼鏡,雙手交握放在膝上,道:“我知你們是何種存在,所以不必如此生分。”
這人還真是不客氣。